三日轉瞬即逝。
北漠使團入京這天,天空陰沉,鉛灰色的雲層低垂,壓得人有些喘不過氣。
整個永安城表麵張燈結彩,洋溢著一種刻意營造的喜慶,內裡卻是暗流洶湧,戒備森嚴。
西市口,是使團隊伍進入內城前的必經之路,這裡商賈雲集,人流如織,三教九流混雜,正是最適合潛伏和觀察的地點。
悅來茶館,一座二層的老舊茶樓,正好臨街而立,二樓雅座視野開闊,能將街景儘收眼底。淩燼穿著一身粗布短褂,扮作新來的跑堂夥計,端著茶壺,在喧鬨的茶客間穿梭。他動作略顯笨拙,符合一個新手的身份,但那雙低垂的眼眸,卻如同最精密的羅盤,不動聲色地掃過茶館內的每一個人,以及窗外街道的每一個角落。
他按照指示,在櫃台角落一個特定的磚縫裡,找到了對接的暗號,一枚與蕭煜所給木牌上相似的、用炭筆畫下的微小火焰標記。這意味著,茶館內還有其他“眼睛”,但他並不知道是誰。這是為了安全,一旦有人暴露,不會牽連整體。
時辰尚早,使團還未到。
茶館裡人聲鼎沸,議論的焦點自然是北漠使團。
“聽說那左賢王的兒子赫連錚,身高八尺,青麵獠牙,能生撕虎豹!”
“呸!那是蠻夷未開化!我聽說啊,這次他們是來求和的,怕是打不過我們鎮北王了!”
“求和?我看是黃鼠狼給雞拜年!誰知道安的什麼心!”
淩燼默默地聽著,添茶倒水。這些市井之言,雖多誇張,卻也反映了普遍的民意。就在他給一桌客人續水時,眼角餘光瞥見樓梯口上來兩個人。
前麵一人,是個穿著錦緞長衫、麵團團富家翁模樣的中年男子,一臉和氣生財的笑容。但他身後跟著的那個青衣小帽、低著頭看不清麵容的隨從,卻讓淩燼的心猛地一跳!
那隨從步履輕盈,氣息綿長,雖然極力掩飾,但那種經過嚴格訓練的警惕姿態,絕非普通下人能有。更重要的是,淩燼注意到他垂在身側的手,手指修長,指關節粗大,虎口處有著長期握持某種特定兵器留下的老繭——那是軍中斥候或者專業殺手常用匕首的痕跡!
這兩人找了個靠窗的僻靜位置坐下,富家翁笑眯眯地點了茶點,那隨從則始終低著頭,侍立一旁,但淩燼能感覺到,他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窗外街道上,如同一條潛伏的毒蛇。
是衝著北漠使團來的?
還是……另有所圖?
淩燼不動聲色,繼續忙碌,但已將這兩人列入了重點觀察名單。
約莫過了一炷香的時間,街上一陣騷動,鑼鼓開道之聲由遠及近。
北漠使團,來了!
茶館內頓時安靜下來,所有人都擠到窗邊或門口觀看。淩燼也借著送茶的機會,靠近窗邊。
隻見長長的儀仗隊伍緩緩而行,北漠騎士身著皮襖,腰佩彎刀,麵容粗獷,眼神桀驁,帶著草原民族特有的彪悍氣息。隊伍中央,是一輛裝飾華麗的馬車,車簾低垂,看不到裡麵的人。但護衛在馬車旁邊的一名年輕騎士,卻格外引人注目。
他約莫二十七八歲年紀,膚色是常年風吹日曬的古銅色,鼻梁高挺,嘴唇緊抿,一雙鷹隼般的眼睛銳利地掃視著街道兩側,帶著審視與警惕。他並未穿著過於華麗的服飾,但那股不怒自威的氣勢,卻遠超旁人。
赫連錚!
淩燼幾乎瞬間就確認了。這位“漠北孤狼”,果然名不虛傳。
就在使團隊伍行進到茶館正下方時,異變陡生!
人群中,一道寒光乍現!
一支淬毒的弩箭,如同毒蛇般射向赫連錚的馬車窗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