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桌粗糙的紋理間還凝著夜露的濕氣，雲無心指尖蘸著微涼的茶水，三兩下便勾勒出皇城的大致輪廓。筆尖在冰窖司的位置重重一圈，墨色水跡暈開，如寒潭投石。
“蝕星鎖鏈纏著地脈陰寒，硬闖就是自投羅網。”他指尖移向皇城外圍西苑角落，點出一個模糊的印記，“這條廢棄引水暗道，年久失修塌了不少，但主路還在，能直抵冰窖司地下二層，明哨暗卡都能繞開。”
淩燼的目光落在水跡地圖上，瞳仁如深潭：“暗道出口的守衛？”
“平日就兩班內侍輪值，這幾日定然加了人手。”雲無心端起茶杯，水汽氤氳了他眼底的光，“但他們隻敢加人，不敢動陣法——替星計劃的儀式最怕能量波動乾擾，這便是破綻。”
“要悄無聲息潛入？”淩燼追問。
“要的是恰到好處的動靜。”雲無心放下茶杯，杯底與木桌碰撞發出輕響，“得有個意外吸引他們注意力，既不能太小引不起重視，也不能太大招來禁軍主力，必須在冰窖司之外。”他看向淩燼，語氣沉了幾分，“等儀式啟動，蝕星鎖鏈與星靈連接最緊的時候，也是陣法監控最鬆的時候，你趁機切斷鎖鏈核心。外部的混亂，剛好能蓋住你動手的能量漣漪。”
淩燼指尖摩挲著桌沿，瞬間抓住關鍵：“製造意外需要人手，而我需要能切斷鎖鏈的東西。”他抬眼，目光銳利，“尋常兵器，破不了那‘虛無’凝聚的鎖鏈。”
雲無心從袖中取出個狹長盒子，非金非木，觸手溫潤。盒蓋開啟的瞬間，一縷星輝緩緩流淌，裡麵躺著枚三寸長的細針，乳白通透，似有星辰在其中流轉。“這是定星針，古代星官用來厘定星位的，不是殺伐之器，卻能中和虛無之力。刺入鎖鏈能量節點，能讓它失效三息。”
淩燼接過定星針，清涼的氣息順著掌心蔓延至四肢百骸，他頷首：“三息足夠。”稍頓，又問，“製造意外的人，你已有安排？”
雲無心合上茶杯，語氣平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篤定：“交給我便是。國公爺隻需等著，城西火起，便是你行動之時。”
密室深處，燭火搖曳，映得滿室詭異。暗瞳司祭將一瓶紫黑色液體倒入銀盆，液體一觸盆底便劇烈沸騰，甜腥氣撲麵而來，令人作嘔。霧氣升騰間，一個扭曲的虛影在盆中掙紮，似有無數冤魂在其中哀嚎。
“殿下，此乃引星惑心涎。”暗瞳司祭的聲音帶著狂熱的低沉，兜帽下的眼睛閃爍著貪婪的光，“滴入皇城西苑靈泉源頭，泉水蒸騰彌漫全城，能放大人心底的焦慮猜疑。”
蕭玦盯著那團虛影，眼中閃過一絲忌憚，隨即被狠厲取代，他攥緊拳頭：“好！到時候再放出淩燼勾結妖人、意圖行刺的鐵證，就算父皇想保他，也擋不住民意洶洶！”他轉向司祭，語速急切，“儀式準備得怎麼樣了？”
“萬事俱備，隻待星辰入彀。”暗瞳司祭的嘴角似乎向上勾起，聲音愈發蠱惑，“屆時殿下不僅能奪取淩燼的修為與氣運，還能借著星靈印記，窺得星辰奧秘。”他頓了頓，拋出更誘人的籌碼，“說不定，還能找到星宮秘藏的線索。”
蕭玦眼中精光爆射，呼吸都急促了幾分：“星宮秘藏？那傳說竟是真的？”
“殿下隻需按計劃行事，自然能得償所願。”暗瞳司祭躬身，語氣恭敬卻藏著掌控一切的傲慢。
屋內燭火昏暗，灰鼠領著幾個部下站在中央，對麵是幾個穿著普通短打、卻眼神銳利的漢子。他們氣息內斂，站在那裡如同融入陰影，一看便知是精銳。
為首的漢子上前一步，抱拳低聲道：“頭兒吩咐，我等全聽淩將軍與灰鼠兄調遣。西苑的‘燈火’，已經備好，就等信號。”
灰鼠點點頭，攤開一張西苑布局圖，指尖在廢殿與靈泉上遊的位置劃過：“子時三刻，在這裡放火。動靜要大，讓他們以為是高手潛入，但必須控製在西苑護軍的處理範圍之內，絕不能讓他們求援禁軍。”他頓了頓，補充道，“用火油和煙障，把場麵做足。”
“明白。”為首漢子目光掃過地圖，了然頷首，“我們會把握好分寸，確保把冰窖司的部分守衛引過去。”
“還有一事。”灰鼠的聲音沉了沉，“行動前後，密切留意靈泉源頭。若有可疑人物靠近，要麼阻攔，要麼跟上，查清楚他們的底細。”
漢子們齊聲應諾，眼中沒有絲毫猶豫，顯然是訓練有素的老手。
長春宮內暖意融融，熏香嫋嫋。年邁的皇帝靠在軟榻上，眉頭緊鎖，神色疲憊不堪。林貴妃坐在榻邊，指尖輕柔地為他按摩太陽穴，動作溫婉，聲音柔得像水。
“陛下還在為淩國公的事煩心？”她語氣輕柔，帶著恰到好處的關切。
皇帝長歎一聲，聲音沙啞：“張承是直臣，不會憑空誣告。那些證據，朕實在不願相信，可又不能不信。淩燼這孩子，本事是真的大，可也正因為這本事，才讓朕……”他話未說完，卻滿是帝王的兩難與猜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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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貴妃按摩的動作不停，輕聲道：“陛下是天子，要顧慮的自然比臣妾多。隻是淩國公鎮守北境多年，戰功赫赫，軍民都感念他的恩情。若是處理不當，恐怕會寒了將士們的心。”她話鋒微轉，語氣隨意得像是閒談，“臣妾倒是聽聞，剛回京的三皇子，近日似乎常與一些方外之人來往密切呢。”
皇帝猛地睜開眼，眼中閃過一絲銳利：“玦兒？他與方外之人接觸？”他沉吟片刻，眉頭皺得更緊，“影子查到的線索，也有些指向宮外，難道此事與他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