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名編號丙字柒叁的鬼娥冒險提示後,沈意棠在幽冥宮中的日子仿佛進入了一種表麵上的平靜期。她不再表現出初來時明顯的抗拒與焦躁,也不再急切地探尋核心秘密,而是如同一滴落入墨汁的水珠,試圖讓自己儘可能地融入這片濃稠的黑暗。
她每日的生活變得極有規律。清晨冥界並無真正的日出,她以宮中某種計時冥器的光芒轉變來判斷),她會飲用一些溫和的月魂茶或類似的飲品,隨後便在陰冊閣外圍區域度過大部分時光,埋首於那些基礎的冥界典籍之中。她閱讀的範圍很廣,從《冥界山河誌略》到《常見陰煞屬性辨析》,從《低階鬼物圖鑒》到《基礎冥文解析》,如同最饑渴的海綿,瘋狂吸收著關於這個囚禁她的世界的一切知識。
她發現,這些基礎典籍雖然不涉及冥界權力核心和高等秘術,但卻係統性地勾勒出了冥界的運轉法則和能量體係。例如,她弄明白了不同區域陰煞之氣的細微差彆及其對魂體的影響;她識彆出幽曇苑中多種冥植的特性,包括那“蝕魂花”喜噬生氣的習性,以及如何通過某些常見冥石布設簡單的預警或隔絕氣息的小陣法。這些知識看似瑣碎,卻讓她對冥界的認知不再是一片空白,也讓她心中逐漸勾勒出一些可能利用的規則縫隙。
午後,她會回到主殿,有時會依著那麵巨大的水晶窗,望著外麵永恒流動的暗色光景出神,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憂鬱,仿佛一個思念故土、無力反抗命運的弱質女子。這個形象,她維持得很好。她甚至開始偶爾、極其自然地與輪值侍奉的鬼娥進行一些極其簡短的、關於日常用度如某種冥界香料的氣味、某種織物是否更舒適)的交流,語氣平和,不帶任何壓迫感。
她再也沒有提起過陽世,也沒有再追問過任何敏感話題。對於內務總管巫祁定期送來的、打著“陛下關懷”旗號的各類滋養之物,她依舊謹慎,大多原封不動地存放起來,隻偶爾使用一些經過她反複檢查、確認相對無害的,如那安神香,並且會刻意在巫祁或鬼娥麵前表現出使用後的“舒緩”狀態。
鬼將夜煞依舊是那個沉默的護衛,他的存在如同殿中的一根石柱,冷漠地履行著職責。沈意棠能感覺到,隨著她表現出“安分”,夜煞對她直接的關注似乎減少了一些,這正合她意。
然而,這種平靜之下,暗流依舊洶湧。沈意棠手腕上的冥妃印,每隔一段時間,便會傳來一陣極其微弱、但無法忽視的波動。那波動帶著墨源特有的冰冷氣息,仿佛一道無形的視線掃過,審視著她的狀態。每次,沈意棠都會立刻收斂所有心緒,將靈台放空,隻留下表麵的順從與一絲被圈養的茫然。她不確定墨源是否能透過這印記感知到她具體的想法,但她不敢冒險。
這一日,巫祁再次前來,臉上依舊掛著那無可挑剔的溫和笑容。他此次帶來了一批新趕製好的衣物,說是司製房根據冥妃儀製精心製作的。
“夫人請看,”巫祁示意身後的鬼娥將托盤呈上,上麵是幾套做工精美的裙裳,材質似綢非綢,似緞非緞,泛著幽暗的光澤,顏色以玄、紫、暗紅為主,繡著繁複的冥界圖騰紋樣,華美卻透著一種沉沉的死氣。“這些都是以上好的‘暗影蛛絲’和‘月華錦’製成,不僅符合夫人身份,亦有蘊養魂體、安撫心神之效。”
沈意棠目光掃過那些衣物,確實精美絕倫,遠非她身上這件破損的玄羽衣可比。但她心中警鈴微作。這些衣物如此貼合冥妃身份,是否也帶著某種監視或禁錮的效用?如同那冥妃印一般?
她臉上露出恰到好處的遲疑,輕聲道:“有勞總管費心。隻是……這些衣物華美莊重,我怕平日起居,穿著反而不便。可否……仍以簡便為主?”她試圖委婉地拒絕。
巫祁笑容不變,語氣卻帶著一絲不容商榷的意味:“夫人說笑了。您如今是幽冥宮的女主人,代表著陛下的顏麵,儀容著裝豈可輕忽?這些日常禮服已是簡化後的製式。再者,夫人身著這些衣物,宮中仆役方能時刻謹記夫人尊貴身份,不敢有絲毫怠慢。”他話中有話,既點明了這是規矩,也暗示了衣著是一種身份象征和護身符。
沈意棠知道,在這一點上,恐怕沒有轉圜的餘地。她若堅持不換,反而顯得異常,可能引來更多關注。她隻得微微頷首:“既然如此,那我便收下了。替我多謝司製房。”
“夫人客氣了。”巫祁滿意地笑了笑,又關切地問道,“看夫人氣色似乎比前幾日好些,可是那凝魂露和幽檀果起了效用?”
沈意棠心中冷笑,麵上卻露出一絲疲憊的苦笑:“勞總管掛心,隻是此地氣息與我肉身終究相斥,時好時壞,還需慢慢適應。那些珍物……我偶爾用之,確有些安神之效,隻是不敢多用,怕虛不受補。”她半真半假地回答,既承認了“有些效果”,又為日後不繼續使用埋下伏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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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祁目光微動,仔細看了沈意棠一眼,似乎想從她臉上找出破綻,但沈意棠掩飾得很好。他最終笑道:“夫人謹慎些也是好的。若有任何不適,定要及時告知屬下。”他又寒暄了幾句,便告辭離去。
巫祁走後,沈意棠看著那幾套華美的冥妃服飾,眼神冰冷。她隨手拿起最上麵一件玄色暗繡長裙,入手冰涼絲滑,仔細感應,除了材質本身蘊含的陰性能量外,暫時並未發現明顯的符咒或監視痕跡。但這並不能讓她放心。
她將衣物交給一名鬼娥,吩咐道:“先收起來吧,待我需要時再取。”她沒有立刻換上的打算。
是夜,沈意棠屏退了殿內多餘的鬼娥,隻留了一盞昏黃的冥燈,準備歇息。白日與巫祁的周旋,以及持續的精神緊繃,讓她感到一絲疲憊。她習慣性地取出了巫祁之前送來的那支紫魄安神香。這支香她用過幾次,確實有不錯的寧神效果,而且經過她多次檢查,並未發現明顯的毒性或控製心智的邪術痕跡,似乎相對安全。
她將安神香插入一個小巧的青銅香爐中,指尖凝聚一絲微弱的靈力,正欲點燃。
突然,她動作一頓。
就在靈力即將觸及香頭的刹那,她眉心那一道淺淡的朱砂印記——她的陰陽眼本源,毫無征兆地傳來一陣極其細微的刺痛感!同時,她體內那被封印的、屬於沈家嫡傳的純正玄門靈力,竟自主地產生了一絲極其微弱的排斥反應!
這反應轉瞬即逝,微弱到幾乎難以察覺,若非沈意棠靈覺遠超常人,且一直保持著高度警惕,根本不會注意。
有問題!
沈意棠的心猛地一沉。她之前檢查這支安神香時,更多的是依靠對毒物、邪氣的常規辨識,以及觀察點燃後氣息是否平和。卻忽略了自身本源靈力的感應!她的玄門靈力至陽至正,對某些極其隱蔽、性質陰邪晦澀的東西,有著本能的排斥!
這支香……絕不像表麵看起來那麼簡單!
她立刻散去了指尖的靈力,沒有點燃安神香。而是將香爐拿起,湊到鼻尖,再次仔細嗅聞。冷香依舊,沁人心脾,單從氣味上,找不到任何破綻。但她相信剛才那瞬間的靈覺預警。
沈意棠沉吟片刻,目光掃過殿內。她需要驗證,但不能用自己冒險。
她的目光落在了角落裡一盆冥界特有的觀賞植物——“影魂草”上。這種草以吸收微弱魂力為生,對靈魂層麵的變化頗為敏感。
沈意棠心中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她走到影魂草旁,小心翼翼地從那支紫魄安神香上,刮下了一點點幾乎看不見的香粉。然後,她將這點香粉,輕輕撒在了影魂草的葉片上。
起初,影魂草沒有任何變化。但過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奇異的事情發生了。那幾片沾染了香粉的葉片,原本黯淡的幽光,開始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明亮起來,草葉甚至微微舒展,顯得格外“精神”。
然而,沈意棠的陰陽眼卻清晰地“看”到,影魂草內部那代表其本源魂力的微弱光點,正在被一種極其隱蔽的、無形的絲線般的力量,緩緩地、持續地牽引出體外,融入空氣中,消失不見!而草葉表現出的“精神”,更像是一種被透支、被刺激後的虛假繁榮!
這香……不是在安神,而是在潛移默化地汲取魂力?!雖然速度極其緩慢,量也微乎其微,但若是長期使用,積少成多,後果不堪設想!它會讓人在感到“寧靜”的假象中,不知不覺地魂力流失,變得虛弱、遲鈍,最終可能徹底依賴此香,甚至心智受製!
好陰毒的手段!這絕不是普通的安神香,這是一種極其高明的、針對魂體的慢性毒藥!若非她身負玄門正統功法,靈覺特殊,根本無從察覺!
沈意棠背後驚出一身冷汗。巫祁……他果然沒安好心!這份“關懷”,竟是裹著蜜糖的砒霜!他是想讓她在不知不覺中變得虛弱,更方便控製嗎?還是說,這背後……有墨源的默許甚至指使?
她立刻將剩餘的香粉清理乾淨,並將那支紫魄安神香用一塊乾淨的布帛小心包裹起來,藏於玄羽衣內襯一個隱秘的口袋中。這是證據,也是提醒。
這一發現,讓沈意棠對幽冥宮的凶險有了更深的認識。敵人的手段,遠超她的想象,不僅有大開大合的壓迫,更有這種殺人於無形的詭計。她之前的謹慎是對的。
同時,她也意識到,自己身負的玄門靈力和陰陽眼,在這至陰至邪的冥界,或許並非全無用處,反而可能成為她洞察詭詐、保全自身的獨特優勢。
接下來的時間,沈意棠對巫祁送來的一切物品都抱有了十二萬分的警惕。她更加專注於陰冊閣的典籍,尤其是那些關於冥界各種材料特性、以及解毒、破障相關的記載。她需要儘快提升自己的辨識和自保能力。
平靜的假象之下,暗戰早已開始。沈意棠如同在刀尖上行走,每一步都需如履薄冰。而識破“魂香”之詭,隻是這場漫長求生中的第一個小小回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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