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子夜。萬籟俱寂,唯有更夫敲梆的聲音在空曠的街巷中回蕩,帶著一絲淒清。白日裡的繁華喧囂褪去,帝都顯露出它深沉而神秘的一麵。
沈意棠如同一縷青煙,在鱗次櫛比的屋脊上無聲飄行。她周身氣息收斂到極致,與夜色完美融合,唯有雙眸在黑暗中閃爍著幽冷的光芒,牢牢鎖定著城西方向那一閃而逝的陰邪波動。
越靠近城西,空氣中的氣息越發駁雜混亂。這裡魚龍混雜,是三教九流彙聚之地,也是京城有名的“貧民區”與“法外之地”。最終,她的腳步停在了一片荒廢的宅院區前。這裡斷壁殘垣,雜草叢生,陰氣森森,與不遠處內城的燈火通明形成鮮明對比。而在那片廢墟的深處,隱約可見點點幽綠色的鬼火閃爍,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硫磺與腐朽氣息。
鬼市入口,到了。
這鬼市並非真正的陰間集市,而是京城地下交易的黑市,隻在午夜前後開啟,交易之物千奇百怪,從盜墓賊的明器、江湖人的秘籍,到一些來路不正的修煉資源、乃至禁忌之物,應有儘有。參與者更是形形色色,有亡命徒、有破落戶、有隱居的修士、甚至可能混雜著妖邪鬼物。這裡是消息的集散地,也是罪惡的溫床。
沈意棠隱匿身形,悄無聲息地潛入廢墟。穿過幾道殘破的月亮門,眼前景象豁然一變。隻見一片空曠的荒地上,竟憑空出現了一條霧氣繚繞、人影幢幢的街道!街道兩旁擺著各式各樣的地攤,攤主大多籠罩在黑袍或鬥笠下,看不清麵容。攤位上擺放的物品也光怪陸離:鏽蝕的刀劍、殘缺的骨片、散發著異味的草藥、甚至還有封印著模糊魂影的瓶罐。購買者亦是行色匆匆,低聲交談,交易完成便迅速沒入霧氣中,消失不見。
空氣中彌漫著貪婪、警惕、邪惡的氣息。那絲熟悉的幽冥殿波動,在此地變得更加清晰,似乎源自鬼市深處。
沈意棠心中冷笑,這幽冥殿果然與鬼市有染。她不動聲色,如同一個真正的遊魂,在攤位間緩緩穿行,神識如同最精細的篩子,過濾著周圍的每一縷氣息、每一句低語。
“聽說沒?前幾日西城張員外家那事兒,邪門得很呐!滿門十三口,一夜之間變成乾屍了!”
“噓!慎言!那是‘上麵’要的人,據說是修煉什麼秘法需要生魂……”
“媽的,這京城是越來越不太平了。連‘血煞幫’的人都在這鬼市露麵了,他們不是一向在邊境活動嗎?”
“誰知道呢……聽說是在找什麼東西,或者……什麼人?”
“最近市麵上‘陰靈石’價格飛漲,好像有幾個大主顧在瘋狂收購,這東西除了修煉邪功,還能乾嘛?”
“嘿嘿,這你就不知道了吧?據說跟‘幽冥井’那邊有關……”
零碎的信息彙入耳中,沈意棠默默記下。張員外滅門案、血煞幫、陰靈石收購、幽冥井……這些線索似乎都隱隱指向同一個方向——幽冥殿!他們在大量搜集修煉資源?是為了某種儀式,還是為了提升某個存在的實力?
她繼續向鬼市深處走去,那裡的霧氣更濃,攤位更少,但攤主和顧客的氣息也明顯更強,甚至有幾個讓她都感到一絲威脅。那幽冥殿的波動源頭,就在前方一座半塌的廟宇內。
就在她即將靠近廟宇時,身旁一個販賣古籍的攤位前,兩名黑袍人的低語引起了她的注意。
“……消息確定嗎?‘那位’真的要在‘七星閣’現身?”
“八九不離十。三日後,子時。據說有‘大貨’要出手,跟‘逆’有關……”
“逆?難道是……那東西的碎片?嘶……這可是燙手山芋!”
“富貴險中求!隻要消息屬實,值得一搏!不過,聽說盯上這東西的人可不少,連‘影衛’都出動了……”
“哼,各憑本事吧……”
逆?碎片?七星閣?沈意棠心臟猛地一跳!難道是指逆鱗碎片?幽冥殿在搜尋此物?還是在交易?七星閣又是什麼地方?
她正凝神細聽,忽然,一股陰冷的神識如同毒蛇般,悄無聲息地掃過她所在區域!這神識強大而邪惡,帶著濃鬱的幽冥死氣,遠超周圍眾人!
被發現了?還是例行探查?
沈意棠瞬間收斂所有氣息,魂體虛化,如同融入霧氣,同時將一絲九陽靈焰的內斂生機模擬成普通遊魂的陰氣。那神識在她身上略微停頓,似乎有些疑惑,但並未發現異常,緩緩移開。
好險!這神識的主人,至少是金丹後期的魔修!很可能就是幽冥殿在此地的頭目!
她不敢再停留,悄然退後,遠離了那座廟宇。既然知道了“七星閣”和“逆鱗碎片”的消息,此地已不宜久留。打草驚蛇反為不美。
她迅速離開鬼市,回到客棧房中,布下禁製,心中波瀾起伏。今夜收獲巨大!不僅確認了幽冥殿在鬼市的據點,更得到了關於“逆鱗碎片”和“七星閣”的重要情報!
逆鱗碎片,乃是逆鱗本體的部分力量顯化,蘊含逆亂法則,威力無窮,更是牽動冥界局勢的關鍵之物!幽冥殿搜尋此物,定與墨源的“歸墟計劃”有關!而此物竟然流落人間,並在鬼市出現,這意味著什麼?是冥界動蕩導致碎片失落?還是有人故意將其帶入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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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星閣,她略有耳聞,是京城最神秘的地下拍賣行,背景深不可測,據說連皇室成員有時都會暗中參與。三日後子時的拍賣會,竟涉及逆鱗碎片,屆時必然風雲彙聚!
去,還是不去?
去,則風險巨大!幽冥殿、可能存在的朝廷影衛、以及其他覬覦碎片的勢力,必然雲集,她身份特殊,極易暴露。不去,則可能錯失了解幽冥殿計劃、甚至獲取逆鱗碎片的良機!
沉思良久,沈意棠眼中閃過一絲決然。機遇稍縱即逝,畏首畏尾,終難成事。必須去!但需做好萬全準備!
她取出得自青陽觀的客卿令,沉吟片刻。此令或可在關鍵時刻混淆視聽,或求助一二,但不可過分依賴。又取出那枚幽冥鬼將的陰煞內丹和噬魂血晶,眼神微冷。必要時,這些至陰至邪之物,或可成為奇兵。
接下來三日,她深居簡出,全力調整狀態,將魂力與九陽靈焰淬煉至巔峰,同時反複推演可能遇到的各種情況及應對之法。
第三日,夜幕降臨。沈意棠換上一身不起眼的灰色布衣,以幻術改變了容貌,化作一個麵色蠟黃、氣息陰冷的中年婦人,將自身修為壓製在築基初期水平。準備好一切,她悄無聲息地離開客棧,融入京城的夜色中,朝著內城某個方向而去。
七星閣,並非在鬼市,而是位於內城一處看似普通的宅院之下。入口隱秘,需有引薦或特殊信物方可進入。
子時將至,沈意棠根據之前打探到的信息,來到內城一條僻靜的巷弄,在一扇毫不起眼的黑漆木門前停下。門上有銅環,她以特定的節奏輕叩七下。
片刻後,木門無聲滑開一道縫隙,一雙毫無感情的眼睛在黑暗中審視著她。
沈意棠默不作聲,將一縷精純的陰氣模擬)注入指尖,在門板上畫了一個簡易的鬼市交易符紋。
那雙眼睛眨了眨,木門徹底打開。一股混合著檀香、藥味和淡淡血腥氣的怪異味道撲麵而來。門後,是一條向下的、燈火昏暗的石階,深不見底。
七星閣拍賣會,就在腳下。
沈意棠深吸一口氣,邁步而入。木門在身後緩緩合攏,隔絕了外界的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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