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山野嶺,月冷星稀。沈意棠的魂體如同一縷即將熄滅的青煙,蜷縮在冰冷的岩石縫隙中,氣息微弱到了極點。魂核之上,裂痕密布,如同破碎的瓷器,僅靠昆侖客卿令散發出的溫潤道韻與逆鱗碎片逸散出的那絲混亂生機,勉強維係著不徹底崩散。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魂力波動),都帶來撕裂般的劇痛,意識在清醒與沉淪的邊緣反複掙紮。
元嬰國師那一指,不僅重創了她的魂體本源,更可怕的是,其中蘊含的一絲皇道龍氣與法則之力,如同附骨之疽,不斷侵蝕著她的魂核,阻礙著修複。九陽靈種黯淡無光,冥妃印徹底沉寂,她幾乎失去了所有對敵手段,脆弱得連一陣稍大的山風都可能將她吹散。
死亡,近在咫尺。
然而,求生的本能,以及深埋心底的仇恨與不甘,支撐著她殘存的意誌。她不能死在這裡!大仇未報,真相未明,她絕不能如此窩囊地消散於天地間!
“凝……神……歸……元……”她以殘存的意念,艱難地運轉起《九陽蘊神篇》中最基礎的固魂法門。過程緩慢得令人絕望,如同用露水去修補乾涸的河床。絲絲縷縷稀薄的天地靈氣,混合著逆鱗碎片那奇特的生機,被緩緩吸入,滋養著瀕臨破碎的魂核。昆侖客卿令的道韻則如同最細膩的絲線,小心翼翼地撫平著龍氣侵蝕帶來的刺痛。
時間在痛苦與煎熬中緩慢流逝。日出月落,不知過去了多少天。沈意棠如同冬眠的蟲豸,一動不動,全部的心神都用於維係那一點不滅的靈光。她的魂體依舊淡薄,但魂核上的裂痕,在雙重力量的滋養下,終於停止了蔓延,甚至有了一絲極其微弱的愈合跡象。那絲頑固的龍氣,也被客卿令的道韻緩緩中和、逼出。
這是一個好的開始,但距離恢複,依舊遙不可及。照此速度,恐怕需要數年,甚至更久。
這一日,山間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冰涼的雨水穿透她虛幻的魂體,帶來一絲寒意,卻也衝刷著周圍的汙濁。雨水中蘊含的微弱水靈之氣,讓她感覺舒服了一些。
就在她沉浸於修煉之際,一陣細微的腳步聲和談話聲由遠及近,打破了山野的寂靜。
“師兄,這鬼天氣,好不容易找到個山洞避雨。”
“嗯,此地偏僻,正好休息片刻。明日還要趕回觀中複命。”
是兩名年輕道士的聲音,氣息純正,帶著青陽觀的功法波動!
沈意棠心中一驚,立刻將魂體氣息收斂到極致,與岩石陰影融為一體,不敢有絲毫異動。她現在狀態極差,若是被察覺,後果難料。
兩名道士走進不遠處的山洞,生起火堆,烤著乾糧。
“唉,京城那邊真是越來越不太平了。前幾日西城那場大戰,聽說死了好幾個幽冥殿的魔頭,連城牆都塌了一段,國師大人親自出手才平息。”
“是啊,據說是個身負九陽真火的女修乾的,厲害得很!可惜讓她跑了。”
“九陽真火?那不是傳說中的至陽功法嗎?怎麼會是女修?而且聽說她最後用了類似血遁的秘法,怕是也重傷垂死了。”
“誰知道呢。觀主下令讓我們暗中留意京城周邊,尋找可疑蹤跡,尤其是身負陰魂氣息或陽剛功法之人。唉,這差事可不好辦。”
沈意棠屏息凝神,聽著他們的對話。看來京城之事已傳開,青陽觀也在暗中調查。玄誠道長是否將她的信息上報了?這兩名道士是例行巡查,還是有針對性的搜尋?
“師兄,你說那女修會不會跟咱們觀裡前些日子來的那位‘沈前輩’有關?她好像也……”
“噓!慎言!玄清師叔特意叮囑過,關於沈前輩之事,不得在外議論!”
“哦哦,知道了……”
沈意棠心中一沉。青陽觀內部果然在關注她!玄清道士的叮囑,是保護,還是監視?她如今的處境,越發微妙了。
兩名道士休息了約莫半個時辰,雨勢漸小,便起身離開了。
直到他們的氣息徹底消失,沈意棠才緩緩鬆了口氣。危機暫時解除,但潛在的威脅依舊存在。必須儘快離開這片區域,找一個更安全、更隱蔽的地方療傷。
她強撐著虛弱的魂體,從岩縫中飄出。雨水打在身上,帶來刺骨的寒意。她辨認了一下方向,朝著山脈更深處、人跡罕至的原始叢林飄去。那裡靈氣或許更濃鬱,也更容易藏身。
數日後,她在一處懸崖瀑布後的水簾洞中,找到了一個暫時的安身之所。洞內潮濕,但靈氣相對充沛,且有水幕隔絕氣息。
她將逆鱗碎片置於身前,借助其散發的奇異生機加速修複,同時不斷煉化靈氣。昆侖客卿令懸於頭頂,灑下道道清輝,護持魂核。日子在枯燥與痛苦中一天天過去。
期間,她偶爾能感應到有修士的神識從遠處掃過,有青陽觀的,也有其他不明勢力的,但都未能發現水簾洞內的異常。她如同真正的幽靈,蟄伏在深山老林,與世隔絕。
春去秋來,轉眼間,三年時光悄然而逝。
這一日,水簾洞內,沈意棠的魂體依舊盤膝而坐,但已不再是當初那般淡薄欲散。魂體凝實了許多,呈現出一種半透明的玉質光澤,魂核上的裂痕已愈合大半,隻有幾道最深的痕跡尚未完全平複。九陽靈種的光芒雖然依舊不強,卻穩定而純淨,緩緩旋轉著。冥妃印依舊沉寂,但那種瀕臨崩潰的感覺已然消失。
她的實力,恢複到了大約築基後期的水平。雖然遠未回到巔峰,但至少有了基本的自保之力。
然而,她也發現了一個嚴峻的問題。隨著魂體逐漸恢複,對靈氣的需求越來越大,而這深山中的靈氣,已漸漸無法滿足她的需要。逆鱗碎片的生機似乎也到了某個瓶頸,難以再提供更多助力。繼續留在此地,修煉速度將大大減緩。
必須出山了。需要尋找靈氣更充沛的福地,或者……想辦法獲取更多的修煉資源。
此外,外界已過去三年,局勢不知變成了何等模樣?幽冥殿有何動作?青陽觀態度如何?那錦袍公子和元嬰國師是否還在搜尋她?這些,她都一無所知。
風險與機遇並存。蟄伏三年,是時候重新踏入這紛擾的人間了。
她緩緩睜開雙眼,眸中金紫光芒一閃而逝,帶著一絲曆經磨難後的沉靜與堅定。
該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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