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石丘陵的石縫內,死寂而壓抑。沈意棠與玄清道士相對而坐,氣息皆微弱如風中殘燭。昆侖客卿令突如其來的溫熱與冥妃印的微弱悸動,如同在無儘黑暗中點燃的一縷微光,讓瀕臨絕望的二人心神劇震。
“這指引……來自沼澤深處?”玄清強忍傷痛,看向沈意棠手中的客卿令,眼中充滿驚疑,“昆侖令竟在此地生出感應?莫非……此地有我昆侖墟前輩留下的遺跡或……接引點?”
沈意棠緊握令牌,感受著那絲清晰的指引波動,心中念頭飛轉。客卿令乃昆侖信物,其指引多半與正道相關。而冥妃印的共鳴則更為詭異,難道這沼澤深處的東西,同時與昆侖和冥界帝契有關?這太不尋常了!
“無論如何,這是我們目前唯一的線索。”沈意棠聲音沙啞卻堅定,“待在此地,隻有死路一條。循著指引而去,或有一線生機。”
玄清點頭,蒼白的臉上露出一絲決然:“貧道亦然。縱是龍潭虎穴,也需闖上一闖!”
兩人略作調息,壓下翻騰的氣血,相互攙扶著站起身。傷勢太重,無法禦空,隻能徒步前行。沈意棠將客卿令握在手中,憑借那絲指引,辨明方向,朝著黑色沼澤的深處艱難跋涉。
沼澤中泥濘不堪,腐臭的氣味撲鼻而來,毒瘴彌漫,更有隱在泥潭下的低階陰獸時而發動襲擊。兩人小心翼翼,避過險地,斬殺了幾隻不開眼的陰獸,耗費了數個時辰,才深入沼澤約十數裡。
越往深處,死氣越發濃鬱精純,甚至凝結成了黑色的露珠掛在枯草上。客卿令的溫熱感也越來越明顯,冥妃印的悸動也清晰了一分。
終於,在穿過一片布滿森白獸骨的詭異林地後,前方出現了一片相對乾燥的窪地。窪地中央,赫然矗立著幾根殘缺不全、布滿苔蘚的古老石柱,圍成一個不規則的圓形。石柱中央的地麵上,隱約可見一個被淤泥半掩的、刻滿模糊符文的石板!
客卿令在此刻變得滾燙!指引的源頭,正是那石板之下!
“就是這裡!”沈意棠與玄清對視一眼,皆看到對方眼中的凝重與期待。
兩人靠近石柱,仔細探查。石柱與石板上的符文古老而玄奧,並非幽冥殿的邪惡風格,反而帶著一種中正平和的道韻,與昆侖功法一脈相承!但奇怪的是,在這些道韻符文之間,又夾雜著一些極其隱晦、充滿冥界契約氣息的暗紋,與冥妃印隱隱呼應。
“似是上古封印之陣……卻又融合了冥界法則?”玄清博聞強記,看出些許端倪,眉頭緊鎖,“此地太過古怪。小心有詐。”
沈意棠點頭,神識仔細掃過石板。石板嚴絲合縫,符文完整,並無明顯陷阱。她嘗試以魂力觸動符文。
嗡!石板上的符文驟然亮起柔和的白光,一股精純的天地靈氣並非冥界死氣)從中彌漫開來!同時,冥妃印的悸動也達到頂峰,仿佛鑰匙找到了鎖孔!
“哢噠……”一聲輕響,石板緩緩向一側滑開,露出一個向下延伸的、黑黝黝的洞口。一股更加精純、且帶著歲月滄桑感的靈氣混合著淡淡的冥契波動,從洞中湧出。
洞口下方,並非預想中的陰森地穴,而是一條以白玉鋪就、整潔向下的階梯!階梯兩旁牆壁上鑲嵌著發出柔和光芒的月光石,照亮前路。
“洞天福地?還是……囚籠?”沈意棠心中警惕不減反增。這景象與外界死寂沼澤格格不入,太過詭異。
“貧道先行探路。”玄清掙紮著欲上前。
“一起。”沈意棠攔住他,當先一步,踏下階梯。玄清緊隨其後。
階梯不長,下行約十丈便至儘頭。眼前豁然開朗,竟是一間寬敞的石室!石室四壁光滑如鏡,刻滿了與外麵石板上同源的符文,中央有一座小小的白玉祭壇,祭壇上供奉著一枚巴掌大小、非金非玉、刻有太極與雲紋的令牌——樣式與客卿令極其相似,但氣息更加古老深邃!而在祭壇下方,則壓著一卷泛著烏光的黑色玉簡!
客卿令的指引源頭,正是那枚古老令牌!而冥妃印的共鳴源頭,則是那卷黑色玉簡!
沈意棠走近祭壇,目光首先落在那古老令牌上。令牌觸手溫潤,散發出浩瀚純正的道家氣息,正麵刻著“巡天”二字,背麵則是“監察”二字。
“巡天監察令?!”玄清失聲驚呼,激動得渾身顫抖,“這……這是上古時期,我昆侖墟巡天使者持之巡查諸天、代天行道的至高信物!早已失傳萬年!沒想到……竟會在此地!”
沈意棠心中亦是一震。巡天監察令?級彆遠高於客卿令!此物在此,意味著此地確與昆侖墟有極深淵源!
她強壓激動,又看向那卷黑色玉簡。玉簡散發著濃鬱的冥界法則波動,與冥妃印同源。她小心翼翼以神識觸碰。
玉簡無聲展開,一段以神念烙印的信息湧入她的識海:
“餘,昆侖巡天使,玄玦。奉天帝敕令,監察冥界,暗查帝君墨源異動。奈何墨源狡詐,窺得天機,設伏圍殺。餘重傷遁逃至此,以巡天令布陣,隱匿殘魂。然道基已毀,回天乏術。臨終前,偶得墨源‘歸墟計劃’殘卷,知其欲以逆鱗為鑰,寂滅之橋為徑,重定三界法則,成就唯一主宰。此計若成,萬物歸墟,輪回崩毀。餘將殘卷與巡天令封於此地,以待有緣。後來者,若持冥契信物注:似與帝妃相關)至此,可見此訊。望攜此訊歸告昆侖,早作防範。切莫……切莫讓墨源得逞……玄玦,絕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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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息到此戛然而止,充滿了不甘與警示。
沈意棠呆立當場,心中掀起滔天巨浪!
昆侖巡天使!墨源的歸墟計劃!逆鱗為鑰!寂滅之橋!這一切,竟然早在萬年前就被昆侖墟察覺!這位玄玦使者,竟是因調查墨源而殉道!而他留下的信息,直指墨源計劃的本質——重定三界法則,萬物歸墟!這比想象的還要可怕!
更讓她心驚的是,玉簡明確提到“持冥契信物似與帝妃相關)至此,可見此訊”!這冥契信物,分明就是指冥妃印!這處秘窟,這卷玉簡,竟是專門為身負冥妃印的人所設的傳承或……警示?難道萬年前的玄玦使者,就已經預料到會有冥妃破契而出,流落至此?!
這背後,究竟隱藏著多麼深的布局與算計?
“沈道友?玉簡中是何信息?”玄清見沈意棠神色劇變,急忙問道。
沈意棠深吸一口氣,將玉簡信息儘數告知玄清,隻隱去了與自己冥妃印直接相關的部分。
玄清聽罷,亦是臉色煞白,駭然道:“歸墟計劃……重定三界……墨源竟瘋狂至此!玄玦祖師……原來是為蒼生殉道!此事必須立刻稟報觀主,上達天聽!”
沈意棠點頭,目光落在祭壇上的巡天監察令和那卷黑色玉簡上。這兩件東西,是揭露墨源陰謀的關鍵證據!必須帶走!
她伸手欲取巡天令。
就在她的指尖即將觸碰到令牌的刹那——
“嗡!”
整個石室劇烈震動!四壁符文爆發出刺目強光!一股恐怖至極的威壓從天而降,瞬間籠罩了整個秘窟!一個冰冷、威嚴、充滿無儘怒意的聲音,如同九天驚雷,炸響在二人識海:
“玄玦!你這叛徒!竟敢在此遺留禍根!還有你這孽妃!屢次壞本帝大事,今日便將你等一並誅滅!”
墨源!是冥帝墨源的聲音!他竟然察覺到了此地!他的意誌,降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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