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媽……你媽走了。”權的聲音像被砂紙磨過，沙啞得厲害。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然後傳來美美的哭聲，撕心裂肺的。“我馬上回來，爸，你等著我。”美美掛了電話，從床上爬起來，穿著睡衣就往外跑。淩晨四點的重慶，天還沒亮，街上空蕩蕩的，她跑到汽車站，敲開售票窗口的門，買了一張最早去榮昌的車票。
汽車在公路上顛簸著，美美靠在車窗上，看著窗外的黑暗一點點褪去，天空漸漸亮起來。她想起小時候，媽媽帶她去地裡乾活，給她編草帽；想起她第一次來月經，媽媽偷偷塞給她一包衛生巾，教她怎麼用；想起她去重慶讀中專的那天，媽媽站在村口，看著她坐的車越來越遠，直到看不見……眼淚不停地往下流，打濕了衣襟。
瓊是榮昌一個小鄉村農民的女兒，生得美麗動人，皮膚白皙，眼睛大大的，像浸在水裡的黑葡萄。十八歲那年，她在田裡乾活時，遇到了鄰村的帥小夥權。權長得高大帥氣，笑起來有兩個酒窩，見了瓊，臉一下子就紅了。兩個人就這麼相戀了，兩年後，瓊二十歲，穿著一件紅棉襖，嫁給了權。
結婚時，權在父親那裡分到了一間木房，低矮潮濕，下雨天還漏雨。第二年，大女兒美美出生了，就在那間木房裡，權用木板搭了張臨時的床，瓊疼了一天一夜，才把美美生下來。美美一歲時，權和瓊一起，用山上砍的木頭，搭了三間木屋，雖然簡陋，但總算有了自己的家。
兩口子都是勤快人，在家忙農活，種水稻、玉米、胡豆，到了農閒時，就去街上的工地上找活乾，提灰桶、搬磚頭、扛鋼筋，什麼臟活累活都乾。白天在工地上累死累活，晚上回家還要喂豬、喂雞，打理菜園子。瓊的手原本很白，因為常年乾活，變得粗糙，布滿了老繭，指關節也有些變形。
瓊三十六歲那年，兩口子終於攢夠了錢，決定修新房子。他們請了村裡的泥水匠，買了水泥、磚頭、沙子，權和瓊一起上陣，搬磚頭、和水泥，每天天不亮就起來，天黑了才休息。新房子修了三個月，三間磚房，牆上刷了一遍水泥，又刷了一遍瀝青，說是能防水；地板用水泥抹平了，光溜溜的；廚房還用水泥磚頭砌了灶台，比原來的土灶台乾淨多了。
新房修好那天，瓊站在院子裡，看著嶄新的房子，眼淚都快下來了。他們馬上買了一套白色的新家具，大床、桌子、椅子，都是實木的，擺進新房裡，整個屋子一下子亮堂起來。家裡的錢全部用完了，甚至還借了兩千塊錢，可瓊和權一點都不覺得累，反而覺得渾身是勁——他們終於有了自己的磚房，孩子們再也不用住漏雨的木屋了。
搬進新家的那天，瓊做了一桌子菜，叫上了公婆和弟弟妹妹，一家人熱熱鬨鬨地吃了頓飯。瓊給每個人都夾了菜，笑著說：“以後我們就是有新房的人了，好好乾活，爭取明年再買台電視機。”
可他們沒等到買電視機的那天。搬進新房後，瓊和權更拚命了，白天在工地上乾活，晚上回家還要打理地裡的莊稼，幾乎沒有休息的時間。瓊有時候會覺得頭暈，可她以為是累的，歇會兒就好了。誰也沒想到，三年後，她會患上白血病。
從三月初五發病，到七月初三去世，不到四個月的時間，瓊就香消玉殞了，留下三個兒女——十八歲的美美，十六歲的晶晶，十四歲的小兒子飛輝，還有她愛了一輩子的丈夫權。
瓊下葬那天，天陰沉沉的，下著小雨。美美、晶晶、飛輝跪在墳前，哭得撕心裂肺。權站在墳邊，看著墓碑上瓊的照片，照片上的瓊笑得很燦爛，還是年輕時的模樣。他想起瓊臨走前吃的那根冰糕，想起她躺在病床上說想回家，想起他們一起修房子的日子，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不停地往下流。
後來，權聽重慶醫院裡的醫生說，白血病的病因有很多，生物因素、物理輻射、化學物質、遺傳因素都可能引起。而裝修材料和家具中的化學物質，比如苯、甲醛，如果沒處理好就入住，在極度勞累、抵抗力低的情況下，也可能誘發白血病。權這才想起，他們修新房子時，用的瀝青、油漆、膠水，還有那套新家具，都是剛買就搬進了家，當時誰也不知道甲醛是什麼，更彆說除甲醛了。
瓊走後，權咬著牙撐起了這個家。他繼續在工地上乾活，白天累得直不起腰，晚上回家還要給孩子們做飯、洗衣服。美美中專畢業後，找了份工作，幫著父親一起供弟弟妹妹讀書。晶晶和飛輝也很懂事，放學回家就幫著做家務，從不惹父親生氣。
每年農曆七月初三，權都會買一根奶油冰糕，放在瓊的墳前。他會坐在墳邊，給瓊說說家裡的事：美美升職了，晶晶考上大學了，飛輝也長高了……他還會說，現在村裡的人修房子，都會等半年再入住，還會除甲醛，再也沒人像他們當年那樣，剛修好就搬進去了。
“瓊，你放心，孩子們都長大了，我會好好照顧他們的。”權坐在墳邊，看著遠處的田野，夕陽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風吹過稻田，發出沙沙的聲音，像是瓊在回應他。他想起瓊臨走前吃的那根冰糕，甜絲絲的，涼絲絲的，那是她生命最後時刻的味道，也是他這輩子最難忘的味道。”
美美說完這一切的時候眼睛紅紅的，星辰忙親切地摸摸美美的頭發說：“彆難過了，保護好自己，記住裝修後的新房子是絕對不能馬上入住的，因為裡麵的裝修材料比如家俱上的漆，地磚、牆磚，都是有很多不確定因素，特彆是家俱上的漆中的甲醛對身體是有很大影響的。所以新房至少要等半年以上通風除甲醛後才能入住的。”
“嗯嗯！知道的，謝謝星辰！”
美美點點頭感慨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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