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幫一直在昆明工地上乾鋸鋼筋的活,冬天,天寒地凍的時候,幫雙手凍得冰痛,心裡冰得發抖,仍然雙手使勁抓住那一根根鋼筋,使勁鋸著,鋸得大小長短分毫不差,鋼筋切麵齊整光滑。夏天熱得冒煙的時候,幫也得緊緊抓住一根根鋼筋聽任閃耀的火花和滾燙的灰屑四處飛濺。晃花幫的眼睛,也沾滿幫的已經滿布網絡的肺。
每天每月每年,幫跟著老板的工地,建築了多少座樓房,用了多少噸鋼筋,幫便火花飛濺地鋸了多少噸鋼筋。有多少火花閃花幫的眼睛,多少碎屑粉沫進了幫的肺,沒人能統計,沒人能夠精算出準確數量。幫的每次呼吸間,吸了多少不該有的灰塵鋼屑?
不管嚴冬還是盛夏,這一乾就是30多年,直到60歲退休才回鄉下。乾了10多年的清潔工。
這灰塵又是多少,天天不停地掃地,春夏秋冬地打掃,搖頭低頭的吸吮呼吸,又讓肺有了什麼樣的驚天劇變?
去年秋天,71歲的幫,突然胸悶、象被人用石頭壓著,喘不能喘,喊不能喊,雙手越打越憋悶。心情更是煩燥得想打人罵人,收拾東西走人。
咳嗽,更是讓猝不及防,說咳就咳,聲音或近或遠,有時甚至想到了國外的兒子陽。
咯血更是沒有通知單,幫一咳嗽那血呼地一下泉水般湧了出來。幫越咳嗽血噴得越厲害。
幫渾身無力,咳嗽咳到胸部扯得鑽心地疼,讓幫一個幾十歲的大男人也淚水直流,就在幫快暈倒的時候,芳嚇得哭著打120接幫到縣醫院,一到醫院便住院輸液輸血,一邊檢查血彩超ct。所有檢查還沒做完,血止住了,報告也出來了:肺癌晚期,因為腫瘤很大,已經不能做手術了。
當醫生叫幫的妻子芳和在家的小女兒菊到醫生辦公室的時候,芳害怕得直抖,生怕有什麼不得了的大毛病,事實也確實如此。當醫生說是肺癌不能做手術隻能放療化療的時候,芳眼睛一花便暈倒了。
一屋子醫生護士輸液輸氧一陣忙碌,好半天芳才悠悠醒轉。
“幫怎麼樣了?”
芳著急地問著。
“幫抽煙嗎?”醫生看著麵色蒼白的芳問著。
芳臉一紅:“不抽煙鍋巴。”
“啥意思?抽很多嗎?”年輕的醫生眉頭一皺說。
“每天至少2包以上,成年累月從不停止,哪怕生病吃藥感冒發燒,從20歲開始就沒停過一天。”芳懶懶地說著。
醫生說:“叫他以後不要抽煙了,否則不知道有什麼後果。”說著看看芳又說:“他現在出血是因為腫瘤細胞刺激了血管咳嗽,咳嗽嚴重引起的。”
芳不明所以地問道:“咳嗽怎麼會出血呢?”
醫生嚴肅地說:“咳嗽咳破了血管就會出血。”
“原來如此!”
芳點點著說。想著那天,幫在家,突然咳嗽出血,那血水樣不要錢地流著,看著幫麵色越來越蒼白,收治的醫生嚇壞了,馬上叫幫住院還輸了血。
幫在醫院輸血幾次查血才正常。幫嚇壞了以為馬上沒命了。在能站立起來的時候便一個人站在窗台邊望著南方,望著大兒子陽鋸鋼筋的老撾工地。
天天玩手機的幫聽陽說過,老撾就是在中國的南邊,人均gdp僅為1700美元,不足中國的十分之一,屬於亞洲最貧困國家之一。經濟長期依賴農業和少量工業製品出口,與中國的經濟發展水平根本沒法比,就像60年前的中國,要啥沒啥,真的是一窮二白,陽在那邊算是支援者,是對老撾有幫助的建設者。想著這些幫突然有了一絲欣慰的笑容。真好!陽也是有出息的人了,也算是為國出力為國爭光了。
這麼想著的時候,幫笑了,雖然也天天在窗前望著南方,望著一衣帶水的鄰幫老撾的方向,在那貧窮的地方,有兒子在建設老撾的房屋,在把一根根鋼筋鋸得火花飛濺的弄斷成捆成形地放進一座座建築的房屋裡,那房屋便有了堅強的支撐,牢固的基礎,幫便信心滿滿地笑了,仿佛那裡便有兒子陽的生命在閃光。
兩個月後病情稍微好轉的幫出院了,但幫走路卻象踩在棉花上,身子也軟軟的不著調,煙仍然不停地抽著,當然那都是媳婦不在,醫院的醫生、護理都不在的時候偷偷躲著抽的。
出院後幫抽煙少了,但是每個月的化療還是必須去的,醫生說,他肺上的壞東西必須去除,不做手術,但必須依靠科學的力量壓製它的生長,即便不能讓它全部消失,也能控製它的瘋狂。所以幫很聽話地每月必須去縣醫院化療一次。”
星辰的眉頭皺得更緊了,她能想象得到幫在病床上遭受的痛苦。建娃繼續說道:“每月化療十天,化療期間,幫還是一直咳嗽,渾身沒力氣,常常力不從心。化療回家後很多天都沒力氣。差不多是不能乾活的。我在老家修房子的時候,他偶爾會來工地看看,有時候想幫忙揀揀東西、遞遞磚頭,我趕緊阻止他,就怕累著他,畢竟他剛做完肺癌化療,身體很虛弱,我怕他摔倒。他總是很遺憾地對我說,他幫不了我的忙,做不了事。然後便又是天天站在窗邊望著南方,仿佛就看到了遠在異國他鄉的兒子陽,看到陽在建築工地上忙碌著把一根根鋼管,一捆捆鋼筋不停斬鋸著鋸著……
幫住院的時候,大兒媳婦天天在醫院護理他,每天給幫買菜做飯送飯送湯。吃過後又一樣樣收拾好回家幫忙做家務活。
芳在家幫忙帶小孫子。大兒子陽在老撾工地上打工鋸鋼筋,平時也喜歡喝酒抽煙,知道爸爸患肺癌後,有人曾勸過他不要抽煙了,他也真有兩天不抽煙了,可不到三天,嘴裡便饞得慌,手象得了健忘症,不知什麼時候手就放進了裝煙的荷包裡,手一拿出來,嘴上就真的又吸著香煙了。想著父親身體平時好好的,電話裡聽到父親的聲音還那麼洪亮,身體也是胖胖的,麵色紅紅的,想著或許還有的是時間儘孝,就沒有專門請假及時趕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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