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陵江的晚風裹著秋涼，吹得陽台晾曬的床單輕輕晃。王思佳坐在藤椅上，手裡摩挲著一個褪色的搪瓷缸——缸身印著“江遠市供銷合作社”的字樣，邊緣磕了個小缺口，是當年父親在供銷飯店做白案時，單位發的紀念品。星辰端著剛熱好的紅糖薑茶走過來，放在母親手邊，看見那隻搪瓷缸，忽然想起白天整理家族案例時的疑問：“媽媽，您之前說外公是供銷飯店的白案師傅，那您兄弟姐妹幾個，後來有沒有人也在供銷社工作呀？”
王思佳接過薑茶，指尖觸到溫熱的杯壁，眼神飄向遠處的路燈，像是沉進了幾十年前的回憶裡：“怎麼沒有？你四姨就接了你外公的班，也在供銷飯店做白案，跟你外公一樣，揉的饅頭又大又白，炸的糖麻丸十裡八鄉都有名。你五姨則接了你外婆的班，因為長得特彆漂亮，在供銷社當售貨員，算賬又快又準，動作又快又麻利，什麼人應該選什麼樣的花色，扯什麼樣的布，她看一眼就能一下子選好，十裡八鄉，街坊鄰居都愛找她買東西。”
“那其他舅舅姨媽呢？”星辰在母親身邊坐下，拿出筆記本，筆尖懸在紙頁上——她想把家族裡的職業、健康狀況都梳理清楚，或許能從這些關聯裡，找到更多防癌的線索。
“你大舅最早是日雜公司的職員，後來嫌工資低，自己辭了職，跟著人做小生意，你大舅母是家庭主婦，一輩子圍著老公孩子轉，現在身體還算硬朗。”
王思佳抿了口薑茶，聲音慢了些，“我是家裡老二，早年跟著你外公在供銷社打臨工。跟你爸結婚時，他還在區工商所工作，我就在工商所裡做臨時工給所裡幾個職工煮飯，順便照顧你和你兩個姐姐。你三姨是家庭主婦，她愛人是法院的法官，兩口子日子過得穩當，就是你三姨總愛囤剩菜，我跟她說了好多次，她還是舍不得扔。”
說到四姨，王思佳的語氣裡多了幾分複雜：“你四姨夫也是供銷社的，跟你四姨是同事，後來卻查出了膀胱癌。那時候你四姨嚇得天天哭，怕他跟你外公外婆一樣，走得早。幸好發現得早，醫生說腫瘤還沒擴散，檢查出來後馬上到新橋醫院做了手術，手術後按醫囑時時到重慶作膀胱鏡檢查，也按醫囑吃藥。你四姨夫也是個硬氣人，術後乖乖戒煙戒酒，以前他跟你外公一樣，頓頓都要喝兩口，查出病後，說戒就戒，連你四姨炸的糖麻丸，他都隻敢吃兩個，怕糖分太高。”
星辰的筆尖在“膀胱癌”“早期發現”“術後24年未複發”上重重畫了圈，抬頭問：“四姨夫現在身體怎麼樣？跟正常人一樣嗎？”
“好著呢！”王思佳笑了笑，眼裡的擔憂散了些，“去年家庭聚會，他還跟你舅舅們喝酒呢——當然，隻敢喝一點點紅酒。醫生說他恢複得比同齡人還好，要不是知道他得過癌症，誰都看不出他是病人。你四姨總說，要不是發現得早，又聽話好好治，她早就成寡婦了。”
“那五姨和五姨夫呢？”星辰繼續問，筆記本上的家族樹漸漸清晰。“你五姨夫是檢察院的檢察官，說話做事都特彆嚴謹，對自己要求也高，每天早上都要去公園跑步，飲食也清淡，很少吃重油重鹽的菜。你五姨跟著他，也改了不少壞習慣，以前她跟我一樣，冬天愛把剩菜放窗台凍著，現在超過24小時的菜，她都直接倒，說‘你五姨夫說了，病從口入，不能拿身體開玩笑’。”
最後說起小弟，王思佳的語氣裡滿是驕傲：“你小舅是國家公務員，現在做到了局長的位置，工作忙得腳不沾地，卻從來沒耽誤過體檢。每年他都拉著全家去做全麵檢查，還總跟我們說‘爸媽就是因為當年沒條件體檢，才把小病拖成了大病，咱們現在有條件了，不能再犯同樣的錯’。”
星辰看著筆記本上密密麻麻的字，忽然發現——這個家族裡，有人延續了外公外婆“節儉”的習慣，也有人因為親人的離去，早早學會了“敬畏健康”。四姨夫的膀胱癌，雖然可怕，卻因為“早期發現”和“積極治療”，成了家族裡的一個“正麵案例”，提醒著所有人：癌症不是絕症，隻要早預防、早發現、早治療，就能打敗它。
“媽，您看四姨夫多厲害，得了癌症還能活這麼久，跟正常人一樣。”星辰合上筆記本，握住母親的手，“以後咱們也跟四姨夫學，定期體檢，不好的習慣說改就改，再也不讓外公外婆的悲劇重演。”
“嗯？大姨呢？大姨又在哪裡去了呢，她不在外婆身邊長大的嗎？”星辰突然問道。
王思佳歎了口氣：“你大姨很早就結婚跟著你姨父隨石油隊到處漂泊，最後落戶到成都，成了離家最早最遠過得最好的大姐了。”
星辰點點頭：“那就好，總算有好好的大姨了。”
王思佳點點頭，把搪瓷缸抱在懷裡，像是抱著父親留下的念想：“是啊，你外公要是知道你四姨夫這麼爭氣，肯定也會高興的。他當年要是能有現在的條件，能早點查出胃癌，能好好治，說不定還能看著你長大呢。”
晚風又吹過來，帶著嘉陵江的水汽，把母女倆的對話輕輕裹住。陽台的燈暖黃，照在筆記本上的家族樹上，那些名字和故事，像是一顆顆星星，既藏著過去的遺憾，也閃著未來的希望——隻要家人之間互相提醒、互相鼓勵，就能把健康的種子一代代傳下去，讓“星辰之下，無癌可懼”的心願，慢慢變成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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