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晨光剛漫過幸福小院的窗台，劉佳倫就拎著藤編菜籃出了門。菜場裡的露水還沒乾，他蹲在青菜攤前，指尖輕輕掐了掐菜梗——脆嫩的綠杆掐出汁來，帶著新鮮的土腥氣，這才滿意地挑了兩把。
“老板，再稱兩斤番茄，帶蒂的，越新鮮越好。”他嗓門洪亮笑嘻嘻地用手扶了扶眼鏡。一臉憨厚得意的樣子，看著高個子老板直叫喚。
引得旁邊買菜的阿姨側目：“老劉，你現在買個菜比姑娘家還講究！還那麼耀武揚威，何必呢，隻要是新鮮菜就行。”
劉佳倫笑著擺擺手：“以前不懂得惜命，現在才知道，新鮮菜吃進嘴裡，比啥都金貴。那放久了的菜，長了些什麼細菌，誰也說不清楚。所以，嗬嗬……”
自從肺門包塊消失後，嗬嗬笑著的劉佳倫像換了個人。從前朋友聚會，他酒杯不離手，煙卷夾指間，酒過三巡就拍著桌子喊“感情深一口悶”；如今再赴宴，他麵前永遠擺著杯溫熱的菊花茶，有人敬酒，他就端起杯子輕輕碰一下：“兄弟，不是我不給麵子，你看我這肺剛養好，咱以茶代酒，感情照樣比海深。”說罷揣起茶杯一飲而儘。
“不是說感情深，一口吞嗎。”朋友調侃著勸說。
“嗬嗬，不啦，不啦，我才不會上當呢，我的健康我作主，大家也都要少喝酒，不抽煙，在家裡種種菜就行了。想抽煙的時候，就趕緊去看看你的青菜，白菜，蔥蔥、蒜苗長高了沒有，如果你想更科學地知道你的菜苗長得好不好，又想殺光你想抽煙、喝酒的饞蟲的話，你可以用尺子量一下菜苗的高度長度和厚度，那樣的話，你種起菜來就更有勁更有趣了。”
劉佳倫信心滿滿經驗豐富的樣子，完全忘記了兩個月前，自己喝酒抽煙後天天咳咳喘喘有氣無力的樣子。
不多時周陽到來的時候，劉佳倫更是一掃前嫌，親熱地一挺腰板上前拉著周陽的手高興地說：“看看我今天的狀態怎麼樣？”
周陽劍眉一掃，仔細地端詳著劉佳倫的樣子：高高的個子，挺直的鼻子，休閒又不失優雅的衣服，臉上微微泛著紅光，皮膚是少有活力滿滿：“不錯，很好！繼續保持！”周陽看著老嶽父如此狀態不覺開心不已，使勁鼓勵著。想著自己已故的老父親，心裡又是一陣絞痛失色。
“好呢，放心吧！我一定記住你的話，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我都記清楚了，我才不會傻得回到解放前。”
有老夥計遞煙給劉佳倫，他頭搖得像撥浪鼓，把煙推回去時還不忘叮囑：“你也少抽點，我之前就是抽煙喝酒差點把命搭進去，可不敢再給癌症留半點機會。”
又指著長身玉立英俊瀟灑的周陽說：“看我的好女婿，周陽，市醫院的外科一把刀，不但手術做得好，我肺上的包塊不開刀都治好了，很牛皮吧。嗬嗬！”
老夥計想調侃他，又有點不舍。
辦公室裡的變化更明顯。以前寫材料卡殼，劉佳倫總習慣性摸煙盒，打火機“哢嗒”一聲響，煙霧能把辦公桌繞半圈；現在他桌上擺著個玻璃罐，裝滿了薄荷糖和曬乾的陳皮，思路斷了就含顆糖，盯著文件慢慢琢磨，實在想不出就去走廊走兩圈，嘴裡念叨著“不急，慢慢來”。
同事們都說：“劉哥現在不僅身體好了，性子也溫和了，連寫的材料都比以前細致。”
下班後的劉佳倫，再也不是往沙發上一躺就刷手機的模樣。他先繞到菜場，挑最新鮮的蔬菜，回家後第一件事就是去陽台——原先擺滿的月季、吊蘭全被挪到了角落，騰出的花盆裡裝滿了黑土，種著白菜、青菜、黃瓜，連過道的架子上都擺著蔥蒜和番茄苗。他蹲在菜盆前，手裡拿著個小噴壺，給每棵菜苗細細澆水，動作輕柔得像照顧孩子。
“爸，您這洗菜水彆倒啊！”星辰下班回家，剛進門就看見劉佳倫要把洗菜水倒進下水道，趕緊跑過去攔住。劉佳倫愣了愣，隨即笑了：“我忘了，這水得留著發酵當肥料。”
說著就把水倒進牆角的水桶裡，桶裡還飄著洗米水和碎菜葉，是他特意存的“天然肥”。每隔幾天，他就提著水桶給菜施肥，看著黃瓜藤順著竹竿往上爬，番茄苗結出青溜溜的小果子，眼裡的笑意比誰都濃。第一次收獲青菜那天，劉佳倫特意炒了盤清炒青菜，還端了碗給隔壁的李爺爺。“老李，你嘗嘗我種的菜，沒打農藥，用的都是自己發酵的肥，比菜場買的香多了！”
李爺爺夾了一筷子，脆嫩的菜葉嚼在嘴裡，果然帶著股清甜“老劉，你這手藝快趕上我了！”
劉佳倫笑得合不攏嘴：“還是你之前教我種的，現在我算明白你說的‘種菜能養心’了，看著這些菜從芽長到能吃，比喝好酒抽好煙還痛快。”
周末的時候，星辰和周陽會來幫忙。周陽幫著搭黃瓜架，星辰則跟著劉佳倫學摘番茄，陽光透過藤蔓灑在三人身上，連空氣裡都飄著菜香。
王思佳坐在一旁擇菜，看著丈夫蹲在菜畦裡忙碌的背影，笑著對星辰說：“你爸現在啊，眼裡隻有這些菜，連以前總念叨的‘要個孫子’都少提了。”
星辰心裡一動，看向劉佳倫——他正小心翼翼地把成熟的番茄放進籃子裡，嘴裡還哼著小曲，從前緊鎖的眉頭，如今舒展得很。隻是偶爾，老封建的念頭還會冒出來。有次親戚來做客，提起“生男生女”的話題，劉佳倫還是忍不住插了句：“還是有個兒子好，能傳宗接代。”話剛說完，就看見星辰皺了皺眉，他趕緊打住，轉而指著陽台的菜：“你看我種的黃瓜，今年收成肯定好，一會兒摘幾根帶回去。”
星辰知道，父親的老思想不是一天兩天能改的，但看著他如今把心思放在種菜和健康上，心裡也鬆了口氣——至少，他已經在慢慢改變，而這改變，就像陽台的菜苗一樣，總有一天會枝繁葉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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