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家小院,儼然成了靠山屯最令人矚目的“滋補聖地”。
連續幾天,各種山珍野味的香氣變著花樣地往外飄,從清晨飄到深夜,幾乎就沒斷過檔。
麅子肉的醇厚、野雞的鮮香、兔肉的濃烈、甲魚湯的滋補、黃鱔段的滑嫩……乃至後來添加的林蛙油的清甜、野蜂蜜的芬芳,各種氣味交織在一起,形成一股霸道而誘人的複合型香氣,強勢地宣告著孟家媳婦正在享受的“頂級待遇”。
左鄰右舍從最初的羨慕,漸漸變得有些麻木,甚至隱隱生出一絲“嫉妒”——這孟禮歡,也太能折騰了!
這是要把山裡的東西都搬空嗎?他家那冰窖地窖)怕是都快塞成肉庫了吧?
王秀娥一開始是樂得合不攏嘴,看著兒媳婦日漸紅潤的臉蛋,她覺得兒子這勁頭沒白費。
她每天變著花樣地處理那些源源不斷送來的野味:燉、炒、蒸、煮,忙得腳不沾地,心裡卻甜絲絲的。
韓晶晶更是被這份沉甸甸的愛意包裹著,幸福得像是泡在蜜罐裡,雖然偶爾孕吐,但整體氣色和精神頭兒肉眼可見地好了起來。
然而,再好的東西,也架不住這麼天天吃、頓頓吃啊!
尤其是那些大補之物。麅子肉性熱,野雞也溫補,甲魚黃鱔更是滋陰壯陽的猛料…幾天下來,韓晶晶開始覺得不對勁了。
先是覺得渾身燥熱,晚上睡覺蹬被子,白天動不動就出一身虛汗。
嘴裡開始發乾發苦,甚至隱隱有些口舌生瘡的跡象。
胃口也變得奇怪起來,有時候看著油膩膩的肉湯就反胃,有時候又莫名心慌氣短。
王秀娥是過來人,看著兒媳婦這症狀,心裡咯噔一下。
這明顯是補過頭了,虛不受補啊!
這天中午,王秀娥又端上來一大海碗奶白色的、飄著油花的甲魚湯,裡麵還臥著兩隻肥美的鯽魚。
香氣依舊撲鼻,但韓晶晶看著那厚厚的油花,胃裡一陣翻騰,差點沒忍住乾嘔出來。
她勉強喝了兩口,就再也喝不下了,隻覺得胸口發悶,渾身燥熱難當。
“娘…俺…俺實在喝不下了…”韓晶晶放下碗,臉色有些發白,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
王秀娥一看,趕緊摸了摸她的額頭,不燙,但汗是涼的。“哎呦!這是咋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她頓時急了。
正好孟禮歡又從外麵回來了。今天他沒進山,而是去公社轉了一圈,買回來一大包紅棗、桂圓、核桃,還有兩罐昂貴的麥乳精,打算給妻子換換口味,增加點“零食”。
他一進門,就看到妻子臉色不好,母親一臉焦急,那碗甲魚湯幾乎沒動。
“咋了晶晶?又不舒服了?”孟禮歡的心立刻提了起來,手裡的東西都顧不上放,幾步就跨到炕邊,滿臉擔憂。
王秀娥歎了口氣,嗔怪地瞪了兒子一眼:“還問咋了?都是你!天天弄那些大補的東西,勁兒太猛了!晶晶這是虛不受補,補出火來了!你看這虛汗出的,嘴裡怕是都起泡了吧?”
孟禮歡一愣,仔細一看,果然發現妻子嘴唇乾裂,舌尖似乎有點紅。他這才恍然大悟,猛地一拍腦門:“哎呀!看我這豬腦子!光想著補了,忘了這茬了!”
他隻顧著把最好的東西都給妻子,卻忘了孕婦體質特殊,進補需要循序漸進,過猶不及。上輩子他壓根沒經曆過這些,這輩子又關心則亂,差點好心辦了壞事。
一股懊悔和後怕湧上心頭。他連忙握住韓晶晶的手,連聲道歉:“對不起晶晶,是我太心急了,沒考慮周全,讓你受罪了…”
韓晶晶搖搖頭,虛弱地笑了笑:“不怪你,俺知道你是為了俺好…”
王秀娥發話了:“行了,知道錯了就行!從今天起,那些大油大葷的湯啊肉的,先停停!給俺老老實實吃幾天清淡的小米粥、雞蛋羹、炒青菜!緩緩勁兒!”
她又指著孟禮歡買回來的紅棗桂圓:“這些東西性溫,每天少吃點可以。那麥乳精也行。但那些野味,尤其是甲魚、林蛙油,先收起來!等過段日子再看!”
孟禮歡像小雞啄米一樣連連點頭:“哎哎,聽娘的!都聽娘的!”
王秀娥看著兒子那副知錯就改的樣子,又看看炕上沒什麼大礙的兒媳婦,心裡鬆了口氣,但隨即又板起臉,開始了新一輪的“教育”:“你說你,一個大老爺們,天天圍著鍋台和山溝轉像什麼話?那‘海龍號’扔給老劉他們就不管了?那是咱家的根本!晶晶現在需要靜養,俺能照顧好,你天天杵在家裡,俺看著都眼暈!趕緊的,該出海出海!掙你的錢去!家裡有俺呢!”
韓晶晶也小聲附和:“歡子,俺沒事了,娘說得對,船上的事要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