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港的表彰會和教授們的爭搶,如同一個光怪陸離的夢,隨著“探索一號”將孟禮歡送回靠山屯碼頭,便迅速被鹹腥的海風和熟悉的漁村煙火氣衝淡。他懷裡揣著的東西換成了實實在在的、厚厚一遝保密津貼和一部分獎金大部分作為項目資金暫留),肩章上的星星多了一顆,但身上的衣服還是那身洗得發白的舊工裝,腳上蹬著的依舊是沾著魚鱗的膠鞋。
他沒有聲張,如同每一次普通出海歸來一樣,提著個小包袱,踏著夕陽的餘暉,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家走。有相熟的屯鄰扛著鋤頭從地裡回來,笑著打招呼:“歡子回來了?這趟出去日子不短啊,又撈著啥好貨了?”
孟禮歡笑著應和:“沒啥,瞎忙活,混口飯吃。”
推開自家那扇新漆不久、還帶著淡淡桐油味的院門,一股家的暖意撲麵而來。院子裡,新打的晾衣繩上掛著韓晶晶和孩子們洗淨的衣裳,在晚風中輕輕飄蕩。灶房裡傳來滋啦啦的炒菜聲和濃鬱的蔥花香。丫蛋正趴在院裡的石桌上寫作業,海娃則撅著小屁股,努力地追著一隻慢吞吞爬行的甲蟲。
“爸爸!”丫蛋眼尖,第一個看到他,扔下鉛筆就像個小炮彈似的衝了過來,一頭紮進他懷裡。海娃也扭過頭,咿咿呀呀地張開小手要抱抱。
“哎!俺的乖閨女,臭小子!”孟禮歡心頭一軟,蹲下身,一手一個將兩個孩子緊緊摟住,胡茬輕輕蹭著他們細嫩的小臉,惹得丫蛋咯咯直笑,海娃也揮舞著小手拍打他的臉頰。
韓晶晶係著圍裙從灶房探出頭,看到是他,臉上瞬間綻放出驚喜和安心的笑容,眼角微微有些濕潤:“回來了?快進屋歇著,飯馬上就好!”沒有過多的言語,但那眼神裡的牽掛和喜悅,比任何話語都讓人心暖。
王秀娥也從屋裡走出來,看著兒子雖然消瘦但精神頭十足,臉上也笑開了花:“回來就好,回來就好!瞅瞅你,又瘦了,在外頭肯定沒吃好!今兒個燉了隻小雞,給你好好補補!”
晚飯自然又是一頓豐盛的家常菜。金黃油亮的小雞燉蘑菇,湯汁濃鬱,粉條吸飽了肉汁,滑溜爽口;一大盤韭菜炒海腸子,鮮香撲鼻;新烙的玉米麵餅子焦黃酥脆;還有一碟王秀娥自己醃的糖蒜,酸甜開胃。孟禮歡吃得格外香甜,感覺這才是人間的至味,比任何慶功宴上的山珍海味都來得實在、熨帖。
飯桌上,他絕口不提打撈沉船的驚險和後來的榮譽,隻挑些海上的趣事和沿途見聞說說,逗得丫蛋眼睛亮晶晶的,連聲追問。韓晶晶和王秀娥則更關心他累不累,身體吃不吃得消,不停地給他夾菜。
夜裡,孩子們都睡熟了。孟禮歡和韓晶晶躺在燒得溫熱的新炕上,窗戶開著一條縫,初夏的夜風帶著青草和泥土的氣息吹進來,格外愜意。韓晶晶依偎在他懷裡,手指無意識地在他胸口畫著圈,低聲問:“這次…沒啥危險吧?俺這心裡,總是七上八下的。”
孟禮歡摟緊了她,感受著懷中溫軟的身體和那份沉甸甸的牽掛,心裡滿是愧疚和溫暖:“沒啥,就是技術活,耗時間。你看我這不是全須全尾地回來了?”他輕描淡寫,避重就輕。
沉默了一會兒,他像是忽然想起什麼,說道:“晶晶,跟你商量個事。”
“嗯?啥事?”韓晶晶抬起頭,在朦朧的月光下看著他。
“我這次出去,接觸了些…嗯…上麵的人。”孟禮歡斟酌著用詞,不能透露機密,但要說服家人,“他們覺得我有點…有點潛力,想培養我。可能以後,需要我偶爾去北京、上海那些大城市學習學習,開闊下眼界。”
“去大城市學習?”韓晶晶有些驚訝,又有些茫然,“學啥?咱打漁還用去北京學?”
“不光是打漁。”孟禮歡笑了笑,“比如怎麼把咱的魚賣得更好,賣得更遠?怎麼認識更多像趙主任那樣的客戶?還有…怎麼讓咱家以後的日子更有保障。”他頓了頓,引入正題,“所以我想著,要是去學習,總不能老是住招待所,不方便。咱是不是…可以在那些地方,提前置辦個落腳的地方?比如…買個小房子?”
“買房子?!”韓晶晶驚得差點坐起來,“在北京上海買房子?那得多少錢啊?咱家哪有那麼多錢?”在她看來,在縣城買那幾間鋪麵已經是了不得的大手筆了,去首都買房,簡直是天方夜譚。
“錢的事,我想辦法。”孟禮歡安撫地拍著她的背,“這次…嗯…幫上麵解決了點技術難題,給了些獎勵,加上之前攢的,應該能湊點。而且,不買大的,就買小的,舊的,能住人就行。主要是圖個方便,也算是個…投資。”
他用了“投資”這個詞,這是他跟秦海龍學的。他知道直接說買房為了升值,韓晶晶可能理解不了,但說成是為了他“學習”方便,為了家庭未來的“保障”,更容易接受。
“可是…那也太遠了…”韓晶晶還是有些猶豫,她對北京上海的概念,僅限於收音機和偶爾的報紙,感覺那是另一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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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遠,現在有火車,方便得很。”孟禮歡繼續遊說,“你想想,以後萬一丫蛋、海娃有出息,要去大城市念書呢?咱有個落腳的地方,不也方便?再說,我把你和娘的名字都寫上,就算我以後…呸呸,就算啥的,你們娘仨在城裡也有個根基不是?”
他這話說到了韓晶晶心裡最柔軟的地方。她可以不在乎自己,但不能不替兩個孩子考慮。而且,丈夫如今越來越有本事,接觸的人和事也越來越不一般,她雖然不懂,但本能地覺得,聽他的準沒錯。
“那…那得花好多錢吧?咱家現在…”韓晶晶盤算著家裡的積蓄,還是覺得心裡沒底。
“錢我來掙!”孟禮歡語氣堅定,“你男人有的是力氣,也有的是腦子!打漁、淘海、以後說不定還能弄點彆的營生。你放心,肯定不讓你們娘幾個跟著吃苦受窮!”
他翻過身,在月光下看著妻子清秀的臉龐,認真地說:“晶晶,信我。咱家的好日子,還在後頭呢。現在置辦點產業,是為了將來丫蛋海娃能挺直腰杆,是為了咱這個家,能紮得更穩,走得更遠!”
韓晶晶看著他眼中閃爍的自信和決心,那是一種她從未在以前那個渾渾噩噩的丈夫身上看到過的光芒。她心裡最後一點疑慮也消散了,輕輕點了點頭,將臉埋進他懷裡:“俺信你。你想咋辦就咋辦吧,俺都聽你的。就是…彆太累著自己。”
得到了妻子的支持,孟禮歡心裡一塊大石落地。第二天,他就通過加密渠道聯係了秦海龍。
秦海龍接到他的“置業”請求,先是愣了一下,隨即在電話那頭哈哈大笑:“好你個孟禮歡!剛立了大功,不想著升官發財,倒先琢磨起買房置地了?有眼光!有遠見!現在這政策是越來越活,京城、滬市那些地方,好些單位都在處理舊房、蓋新房,機會確實不錯!”
他沉吟片刻,說道:“這事你交給我和老周辦,我們在那邊還有些老關係。你把你大概的預算、想買的區域比如靠近大學或者以後可能熱鬨的地方)、還有寫誰的名字,都告訴我。我們幫你尋摸著,有合適的就先定下,手續我們來跑,保證給你辦得妥妥帖帖!你這身份特殊,用你自己的名字太紮眼,用弟妹和嬸子的名字最穩妥!”
孟禮歡要的就是這句話!他立刻將手頭能動用的資金包括獎金和一部分積蓄)大致數目告訴了秦海龍,區域就指定了北京海澱靠近北大清華)、上海浦西靠近複旦交大)等幾個在他記憶中未來會飛速發展的核心區域,點名要那種獨門獨院的平房或者老式樓房單元,產權清晰就行。名字自然是用王秀娥和韓晶晶的。
“成!包在我們身上!”秦海龍爽快答應,“你就安心在家當你的漁民,陪你的老婆孩子,等著收房本吧!”
掛了電話,孟禮歡心裡踏實了大半。他知道,以秦海龍和周衛國的能量和人脈,辦這點事易如反掌,而且肯定會以遠低於未來市場價的價格拿到最好的房源。這步棋,他走對了!
接下來的日子,孟禮歡徹底沉下心來,回歸了他最熟悉的漁民生活。白天,他帶著孟禮兵和栓柱等人,駕駛著“海龍號”和“探索一號”後者在完成打撈任務後,經批準,暫時劃歸他的船隊使用,用於日常捕撈),在熟悉的漁場上辛勤作業。他不再刻意去尋找那些珍稀海產,而是憑借著對魚群習性和海流變化的精準把握,高效地捕撈著經濟價值高的黑鯛、黃魚、馬鮫魚,每一次撒網、起網都力求最大收獲。船艙裡再次堆滿了銀光閃爍的漁獲,換回來的鈔票,被他仔細地存起來,作為下一次“置業”的彈藥。
晚上,他則享受著難得的家庭生活。陪著丫蛋寫作業,給她講大海裡的故事;抱著海娃在院子裡看星星,教他認北鬥七星;幫著韓晶晶做些家務,聽她絮叨屯裡的家長裡短;偶爾,也會拿出秦海龍寄來的、吳教授和李教授特意為他挑選的學習資料,就著昏黃的燈光,啃那些對他而言有些艱深的考古學和海洋工程學基礎知識。他雖然看得吃力,但想到兩位老教授期盼的眼神,以及這些知識未來可能發揮的作用,便也咬牙堅持著。
他就像一棵樹,將根係深深地紮進靠山屯的泥土和這片養育他的大海,貪婪地汲取著養分,同時,又將枝條悄然伸向更遠、更廣闊的天空。沒有人知道,這個每日裡與風浪搏擊、渾身魚腥味的普通漁民,懷裡揣著大校軍官證,腦子裡裝著未來的房產藍圖,還在偷偷學著大學教授才能搞懂的學問。
低調,踏實,卻又在不動聲色間,謀劃著深遠未來。
孟禮歡知道,買下那些房產隻是第一步。要讓家人真正過上富足安穩的好日子,要讓自己的夢想有堅實的物質基礎,他還需要更多的錢,還需要更加努力地…出海,打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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