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我清楚地看見黃鼠狼眼中滾下兩行淚珠。那一刻,爹的身體劇烈顫抖起來,我聽見他牙齒打戰的聲音。
“拿去吧。”爹突然解下腰間的小布袋,扔到黃鼠狼麵前,“我不要你的命。”
這回輪到黃鼠狼愣住了:“你可想清楚,這可能是你全家最後的活路。”
爹的脊背忽然挺直了,聲音也堅定了許多:“我陳老三再沒出息,也不能用五條小命換自己苟活。拿去吧,就當給我閨女積點德。”
黃鼠狼沉默良久,忽然又拜了三拜,然後叼起布袋,消失在墳堆後。
回到破廟,爹沒提剛才的事,隻說糧食被野狗搶了。娘沒說什麼,隻是把妹妹緊緊抱在懷裡,哼起了老家的小調。
第二天一早,我們繼續趕路。妹妹已經奄奄一息,爹娘的臉上都帶著死灰色。我餓得頭暈眼花,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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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時分,我們在一棵枯樹下歇腳。忽然,我看見樹洞裡有什麼東西在反光,伸手一摸,竟是兩個玉米麵窩頭。
“是過路人落下的吧?”娘猶豫著說。
爹卻臉色一變,對著四周拜了拜:“謝黃大仙賜食。”
我們靠這兩個窩頭撐到了朝陽城外,果然有施粥的棚子,但排隊的人足足排了幾裡長。眼看粥桶就要見底,一個管事模樣的人突然指著我們說:“那家帶著小孩的,過來先打一碗。”
就這樣,我們活了下來。
更神奇的是,接下來的逃荒路上,我們總能在最絕望的時候找到食物——有時是路邊的野果,有時是不知誰放在樹下的乾糧,甚至有一次,一隻野兔直接撞死在爹的腳下。
三個月後,我們終於在奉天安頓下來。爹在碼頭找到了活計,娘給人家縫補衣服,我和妹妹也漸漸恢複了健康。
民國三十四年,日本人投降前夕,爹突然生了一場大病,高燒不退,嘴裡不停說著胡話:“黃大仙來討債了,來討債了……”
娘請遍了郎中都不見好,最後隻好找了個出馬仙。那老太太一進門就皺起眉頭:“你家供奉過黃仙?”
娘支支吾吾不敢說,爹卻在床上掙紮著說:“是,但我沒傷它性命……”
出馬仙閉目片刻,忽然笑道:“放心吧,不是討債,是報恩。黃仙看你陽壽將儘,要替你擋這一劫。”
果然,三天後爹的病奇跡般好了,而我們也聽說,三十裡外一座荒墳突然塌陷,露出了一具黃鼠狼的骸骨。
爹痛哭流涕,在院子裡設了香案,磕了三個響頭。
新中國成立後,破四舊時,爹偷偷把黃仙牌位藏在了牆縫裡。臨終前,他把我叫到床邊,塞給我一枚光滑的小石頭,正是當年他在墳地裡用來布陣的那塊。
“大柱子,記住,”爹的氣息微弱,但眼神清明,“這世上,人有善惡,動物也有靈性。無論什麼時候,都不能斷了善念。”
我緊緊握著那枚石頭,淚如雨下。
去年,我帶著孫子回老家探親,特意去尋那座破廟,卻隻找到一片廢墟。守山的老人聽說我們要找黃仙廟,連連擺手:“可不敢亂說,那都是封建迷信。”
臨走時,我看見一隻毛色金黃的黃鼠遠遠站在山坡上,人立而行,對著我們拜了三拜,然後消失在草叢中。
孫子搖著我的手問:“爺爺,那是什麼?”
我笑了笑,沒有回答,隻是握緊了口袋裡那枚光滑的小石頭。
風穿過荒草叢,嗚嗚作響,像是多年前那個饑荒年代的回聲,又像是一聲若有若無的歎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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