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老爺名喚張德福,五十出頭,圓臉細眼,本是山東逃荒來的,靠著一股狠勁和精明,在奉天開了三家藥鋪、兩家糧行。自從閨女死後,他整個人陰沉了許多。
這夜,張德福帶著管家老周,悄悄趕著馬車往城北狐仙廟去了。車裡裝著三隻肥雞、兩條豬腿、一壇老酒,還有一封用黃紙寫就的請仙疏文。
“老爺,真要請胡家的?”老周壓低聲音,“我聽說,胡三太爺的規矩嚴,請神容易送神難啊。”
張德福裹緊羊皮襖,冷哼一聲:“王家不仁,休怪我不義。他王老五能用邪法子壞我生意,我就不能請仙家護佑?”
狐仙廟破敗不堪,廟內供著胡三太爺的木像,油漆剝落,唯有一雙眼睛在油燈下炯炯有神。張德福擺上供品,點燃香燭,跪在蒲團上念念有詞。
忽然一陣陰風穿堂,燭火搖曳成綠色。老周腿一軟,差點癱倒。張德福強作鎮定,將疏文焚燒,青煙盤旋不散,竟如活物般鑽入胡三太爺像中。
回家路上,老周趕著車,總覺得有雙眼睛在黑暗中盯著他們。回到張府,剛進院門,就聽廚房傳來驚叫——那三隻原本活蹦亂跳的蘆花雞,竟齊齊斷了氣,脖子上各有一道細如發絲的傷口。
張德福心中明白,這是仙家顯靈,也是立威。
次日清晨,張家在後院僻靜處設了仙堂,按照規矩,朝北供奉胡三太爺牌位,每日晨昏三炷香,初一十五大供奉。
不出半月,張家藥鋪裡來了位神秘客人,指點他們從一條新渠道進了批緊缺藥材,轉手便是三倍利潤。張德福心中暗喜,知道是狐仙開始顯靈相助。
西邊王掌櫃家,王老五很快就察覺了不對勁。
先是家中飼養的看門狗半夜狂吠不止,天亮時發現已氣絕身亡,身上無傷。接著是他剛滿月的孫子,每到子時便哭鬨不休,小臉憋得青紫,請了多少郎中都看不出毛病。
王老五比張德福年長幾歲,長臉濃眉,本是奉天本地人,靠著祖產和精明,經營著布莊和當鋪。他心知肚明,這是張家請來的手段。
“爹,不能再忍了!”大兒子王繼業憤憤道,“張家請得,咱們也請得!我認識城南的李半仙,他供奉的是胡家大爺,道行比胡三太爺還高深!”
王老五猶豫再三,眼看家中怪事頻發,生意也接連受挫,終於咬牙點頭。
三日後,王家也悄悄請來了胡大爺。這胡大爺在狐仙中輩分高,卻性子暴烈,供奉要求也苛刻——不僅要活雞活鴨,還要見血食。
王家仙堂設在西廂房,整日香煙繚繞,偶爾能聽到裡麵有細碎的咀嚼聲。丫鬟有次不小心闖入,嚇得昏死過去,醒來後胡言亂語,說是看見一隻白毛老狐在啃食生肉。
胡大爺果然厲害,不出幾日,王家的布莊就接到一筆軍需大單,利潤豐厚。王老五孫子也不再夜啼。
但王家人漸漸發現,供奉胡大爺的代價不小。家中牲畜接連暴斃,後院井水帶著腥氣,連家裡的下人也開始麵色蒼白,精神不濟。
轉年開春,兩家的暗鬥漸漸升級。
張家藥鋪倉庫半夜起火,幸虧發現及時;王家布莊則遭人舉報私藏違禁品,被警察搜了個底朝天。
張德福在仙堂前跪了一宿,第二天眼中布滿血絲。當晚,王家大宅突然響起淒厲的狐嘯,聲音刺耳,驚得四鄰不安。次日,王繼業騎馬時馬匹突然發狂,將他甩下馬背,摔斷了左腿。
王老五紅了眼,在仙堂前磕頭見血:“胡大爺顯威,滅了張家的氣焰,王某必當厚報!”
詭異的事接踵而至。
張家的二媳婦忽然中邪,整日披頭散發,學狐狸叫,聲音時老時少,指著張德福罵他“引狼入室”。請來的道士剛踏進院門就麵色大變,連說“道行不夠”,落荒而逃。
與此同時,王老五最疼愛的小女兒也開始神誌不清,日日對著鏡子梳妝,說些淫詞豔曲,完全變了個人。有一次甚至赤身裸體在院中遊蕩,力大無窮,四五個婆子都按不住。
兩家的生意也都遭了殃。張家從南方運來的藥材在碼頭上莫名落水,全軍覆沒;王家的貨船在遼河上遭遇怪風,滿船綢緞沉入河底。
更可怕的是,兩家的子嗣開始接連病倒。張家的長孫出水痘,危在旦夕;王家的二孫子吃糖卡住喉嚨,差點沒救回來。
眼看兩家就要同歸於儘,管家老周偷偷請來了百裡外青龍山上的清虛道長。
這道長童顏鶴發,一見張府上空籠罩的黑氣,便連連搖頭:“冤孽,冤孽啊!狐仙本是保家仙,如今被你們養成鬥狠的工具,再不止住,不出三月,兩家必定家破人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