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大連外國語學院大三學生,身上還背著帆布書包,裡麵裝著日語課本和隨身聽。那天下午本來隻是閒逛,卻在一家堆滿老物件的店鋪前停下了腳步。鋪主是個滿臉褶子的老人,正坐在馬紮上聽收音機裡的評書。
“姑娘,看中啥了?”老人眯著眼問。
薇薇指著角落裡那個梳妝台。它約莫半人高,柚木材質,邊角處有精致的雕花,雖然漆色已有些斑駁,但鏡麵卻出奇地乾淨明亮,仿佛剛被人細心擦拭過。
“這個啊...有些年頭了。”老人慢慢站起來,“是從一棟日據時期老宅裡收來的。你要誠心要,八十塊拿走。”
薇薇一個月的生活費才四百,但她沒還價。
室友們對薇薇買回一個舊梳妝台議論紛紛。
“聽說老物件不乾淨,”黑龍江來的趙琳說,“我姥姥講過,鏡子最容易附東西了。”
“彆嚇唬人,”天津的孫梅笑道,“不過這鏡子倒是挺亮的。”
薇薇沒理會她們,細心用濕布擦拭梳妝台。當她碰到鏡麵時,指尖突然傳來一陣刺骨的寒意,不由得縮回了手。
那晚,薇薇做了一個夢。
夢裡,一個穿著墨綠色旗袍的女人背對著她,坐在梳妝台前,慢慢梳著頭。女人的頭發又長又黑,直垂腰際,哼著一首旋律古怪的歌謠,調子悲悲切切,像是東北民間小調,卻又聽不清歌詞。
醒來時,天剛蒙蒙亮。薇薇揉著太陽穴坐起來,目光無意間掃過梳妝台,頓時僵住了——台麵上,散落著幾根長長的黑發。
“肯定是你們誰的頭發掉這兒了。”早餐時,薇薇對室友們說。
趙琳搖頭:“我們誰的頭發有這麼長?”
的確,那幾根頭發又長又黑,比她們任何人的都長。
事情從那天起開始不對勁。
次日清晨,薇薇在鏡前梳頭,忽然發現鏡中的影像慢了半拍。她放下梳子,鏡中的“她”卻還在梳頭。薇薇嚇得後退一步,再定睛看時,鏡中已恢複正常。
又過了幾天,她在鏡中瞥見自己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絲絕不屬於她的、詭異的微笑。她猛地轉身,身後空無一人。
“我是不是學習壓力太大了?”薇薇在電話裡對母親說。
“要不找個周末回家來,媽給你燉湯補補。”母親在錦州老家說。
薇薇沒有回家,而是去了大連市圖書館,查閱了一些關於老物件的資料。一位年長的管理員聽說她感興趣的是日據時期的老家具,推了推眼鏡說:“姑娘,你要是淘了什麼老物件,可得小心。特彆是鏡子,老一輩說,鏡子記得住過去的事,也留得住過去的人。”
十一月初,大連下了第一場雪。那晚,薇薇在鏡中清楚地看到了另一個女人。
她穿著墨綠色旗袍,領口繡著精致的梅花,麵色蒼白如紙,嘴唇卻紅得詭異。鏡中的“薇薇”慢慢抬起手,用口型一字一句地說:
“該換我了。”
薇薇尖叫著抓起桌上的水杯砸向鏡子,室友們被驚醒,衝到她床邊。
“做噩夢了?”孫梅打開燈,關切地問。
薇薇顫抖著指向梳妝台——鏡麵完好無損,台上卻多了幾根黑發。
“這東西真的邪門,”趙琳嚴肅地說,“我認識一個在金州做民俗研究的老教授,明天我陪你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