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王總公司出來後，我在街邊坐了很久。秋風刮在臉上有點冷，我卻沒心思在意。手機關機了，世界難得安靜，可我心裡亂得像團麻。
我反複想婆婆說的話、做的事，又想張磊永遠那句“你忍忍”。突然覺得很可笑，我拚儘全力想在工作上站穩腳跟，想讓這個家過得好一點，可他們好像隻想把我困在“媳婦”“兒媳”的框框裡，根本不在乎我想要什麼。
坐夠了，我站起來拍了拍褲子上的灰。不能就這麼放棄，王總那邊還有機會。我開機給王總發了條信息，真心實意地道歉，說家裡突發狀況影響了談判，問他能不能再給一次機會，我願意按他的要求重新修改方案。
發完信息，我沒抱太大希望，卻也沒完全死心。我打車回了公司，李姐看見我眼睛紅紅的，趕緊問我怎麼了。我把事情的經過說了，她氣得罵了句“太過分了”，又拉著我的手說：“彆灰心，王總沒把話說死就還有機會。你先把手頭的事處理好，方案我們一起改。”
有李姐的支持，我心裡暖了點。接下來的兩天，我把所有精力都放在方案上。王總沒回信息，我就當他默認給了機會，按他提的條件重新核算成本、調整售後方案，連老板都說“這單要是成了，功勞全算你的”。
周三下午，我正對著電腦核對數據，王總的助理突然打來電話，說王總看了我的信息，覺得我態度挺誠懇，讓我明天上午再去公司談一次，這次彆帶“無關人員”。
我激動得差點跳起來，趕緊說“謝謝謝謝，明天我一定準時到”。掛了電話，我跟李姐擊了個掌，李姐笑著說：“我就說你能行，這次肯定沒問題。”
那天晚上我回了家，婆婆坐在客廳看電視，看見我回來翻了個白眼，沒說話。張磊從臥室出來，欲言又止地看著我。我沒理他們，徑直走進書房，把方案再檢查了一遍，確保每個數字、每個條款都沒問題。
半夜我出來喝水，聽見婆婆跟張磊說：“她還在折騰那個破方案？我看她就是不想好好過日子。實在不行就算了，這樣的媳婦不要也罷。”張磊沒說話，我卻在門口站定了，心裡像被針紮了一下。
第二天早上，我特意提前半小時出門。臨走前，婆婆陰陽怪氣地說：“又去談你那個百萬訂單啊？彆到時候沒談成，倒把自己談沒了。”我沒接話，拉開門就走。跟她置氣，不如多花點心思在談判上。
到了王總公司，我比約定時間早到十分鐘。前台帶我進會議室時，王總已經在裡麵了。他看我的眼神比上次嚴肅，我趕緊遞上重新修改的方案：“王總，這是按您的要求改的，付款周期延長到五個月，售後派三個人常駐，所有成本我們都重新核算過，保證不影響質量。”
王總接過方案沒急著看，先問我：“你婆婆今天沒來？”我臉一紅，趕緊說：“不好意思王總，上次是意外，今天絕對不會有人打擾。”他“嗯”了一聲，低頭看方案。
會議室裡又靜得能聽見心跳聲。我手心冒汗，眼睛盯著王總的手指，看他在方案上劃來劃去。過了大概四十分鐘，王總放下方案，看著我說：“蘇小姐，說實話，上次你婆婆來那麼一出，我對你的能力確實打了折扣。但這兩天我看了你改的方案，還有你做事的態度，覺得你是個靠譜的人。”
我心裡一緊，屏住呼吸聽他往下說。
“這個方案我沒意見，”王總拿起筆，“付款周期和售後按你寫的來，但我有個要求——整個項目你必須全程跟進，出了問題我隻找你。”
我趕緊點頭：“沒問題王總，我肯定全程負責，保證讓您滿意。”
王總笑了笑，在合同上簽了字。我看著他落下最後一筆，眼淚差點掉下來。太不容易了，真的太不容易了。我拿起自己那份簽好的合同，手指都在抖，連說好幾聲“謝謝王總，您放心”。
走出王總的公司，陽光正好，我抬頭看了看天，覺得雲彩都比平時好看。我掏出手機給李姐發信息：“簽成了！合同拿到了！”李姐秒回：“太棒了！晚上請你吃飯！”
我又想給張磊發信息，想告訴他這個好消息，手指在屏幕上懸了半天，還是放下了。我不知道他會不會為我高興，也不知道他會不會覺得“這有什麼了不起”。
我先回了公司，把合同交給老板。老板拍著我的肩膀說“小蘇你真是我們公司的福星”，當場給我發了個大紅包，說這是“提前預支的獎金”。同事們都圍過來祝賀，我笑著接受，心裡卻有點空落落的。
晚上跟李姐吃飯時，我把心裡的感覺說了。李姐歎了口氣：“他不理解沒關係，你自己知道這份工作的意義就行。對了，你婆婆和你丈夫那邊……你打算怎麼辦？”
我夾菜的手頓了頓：“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至少現在我有底氣了，就算他們不支持，我也能靠自己活下去。”
吃完飯回家，已經快九點了。客廳的燈亮著，婆婆不在，張磊坐在沙發上，麵前的茶幾上放著個文件袋。我換鞋的時候，他突然說：“你回來了，坐下我們談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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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裡咯噔一下，有種不好的預感。我在他對麵的沙發坐下，他把文件袋推到我麵前，聲音很低：“你自己看吧。”
我打開文件袋，抽出裡麵的紙，看清上麵的字時，腦子“嗡”的一聲——是離婚協議書。
我抬頭看張磊，他避開我的目光，盯著茶幾說：“這幾天我想了很多，媽那天從你公司回來就病了，說你當著外人的麵吼她，她心裡過不去這個坎。我夾在中間太累了，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所以你就想離婚？”我的聲音有點發顫，手裡的紙都在抖，“就因為她病了？那我受的委屈呢？我拚儘全力工作，想讓我們過得好一點，你看不見嗎？”
“我不是看不見，”張磊終於看我，眼神裡有愧疚，卻更多的是疲憊，“可小蘇，我們不合適。你太拚了，心思全在工作上，媽說你兩句你就頂回去，我夾在中間太難了。”
“難？我就不難嗎？”我笑了，眼淚卻掉了下來，“她摔我工牌的時候你在哪？她斷我電閘的時候你在哪？她去客戶公司搗亂的時候你在哪？你隻會讓我忍，現在忍不下去了，就說‘不合適’？”
“我媽年紀大了，思想傳統，你讓著她點怎麼了？”張磊的聲音也提高了，“你就不能把工作放一放，多顧顧家？非要跟她爭個輸贏嗎？”
“這不是輸贏的問題，是尊重！”我把離婚協議拍在茶幾上，“她尊重過我的工作嗎？尊重過我嗎？你又尊重過我的想法嗎？我努力工作不是為了我自己，是為了這個家！今天我剛簽下百萬訂單，你就給我遞離婚協議，張磊，你真行啊！”
“百萬訂單？”張磊愣了一下，隨即冷笑，“簽了又怎麼樣？錢再多，家散了有什麼用？我媽說了，你這樣的媳婦我們家留不住，也不想留。”
“是你們不想留，還是我不想待了？”我看著他，突然覺得很陌生，“張磊，你從來沒站在我的角度想過。我要的不是你夾在中間‘難’，是你能說句‘她做得不對’。可你沒有，一次都沒有。”
我深吸一口氣，擦乾眼淚，拿起離婚協議翻了翻。財產分割寫得很簡單，婚後買的房子歸他，我自己的工資、獎金歸我，其他沒什麼可說的。
“行，我簽。”我拿起筆，張磊明顯愣了，大概沒想到我會這麼痛快。我看著他驚訝的表情，心裡突然輕鬆了，“你說得對，我們確實不合適。你想要個聽話的媳婦，我想要個能尊重我工作的丈夫，我們誰也給不了誰想要的，不如趁早散了。”
筆尖落在紙上，簽下名字的那一刻，我沒覺得難過，反而有種解脫的感覺。這段婚姻，我努力過、妥協過，最後發現有些人、有些事，不是你拚命就能改變的。
我把簽好的協議推給他，站起身：“我今晚回我媽那住，東西我明天回來收拾。你跟你媽說，以後不用再費心逼我辭職了，我自由了。”
走到門口，我回頭看了一眼。張磊拿著協議，臉色複雜地看著我，沒說話。客廳的燈亮著，卻照不暖這個冷冰冰的家。我拉開門走出去，秋風吹在臉上，這次我沒覺得冷，反而覺得很清爽。
原來放棄一段不合適的關係，是這種感覺。有點疼，但更多的是輕鬆。我掏出手機，看著那份簽好的合同照片，又看了看自己的名字，突然笑了。
離婚又怎麼樣？我有工作，有能力，能靠自己掙錢，能定義自己的價值。沒有這段婚姻，我或許能活得更自在、更像自己。
我的人生，從來不是隻有“妻子”這一個身份。簽了離婚協議，不是結束，是新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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