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前的廚房總是最熱鬨的。婆婆係著圍裙在灶台前忙忙碌碌，抽油煙機嗡嗡地轉著，鍋裡的排骨湯咕嘟咕嘟冒著泡，香氣順著縫隙飄滿整個客廳。我抱著剛睡醒的寶寶在沙發上喂奶，小家夥含著奶嘴，小腦袋一點一點的，看得人心裡軟軟的。
老公張磊從書房走出來，伸了個懶腰：“媽，今天做什麼好吃的？聞著真香。”婆婆回頭瞪了他一眼：“就知道吃！趕緊把桌子擦了，碗筷擺好。”張磊嘿嘿笑了兩聲，拿起抹布乖乖去擦餐桌。我看著他們母子倆的互動，心裡稍微鬆了點勁，下午的爭執好像暫時被飯菜的香氣衝淡了。
寶寶吃飽了奶，打了個小奶嗝，我把他放進嬰兒車裡，輕輕搖著。婆婆端著一大盆排骨湯從廚房出來，看見我在哄孩子，臉上露出點笑意：“還是我大孫子乖，不像某些人，一點都不懂事。”這話明顯是說給我聽的，我假裝沒聽見，繼續輕拍嬰兒車。
張磊把最後一副碗筷擺好，招呼我們：“吃飯了吃飯了，媽燉的排骨看著就好吃。”婆婆解下圍裙，先走到嬰兒車邊逗了逗寶寶，然後才走到餐桌旁坐下。她拿起我的碗，舀了滿滿一大勺排骨湯，還特意把幾塊排骨堆在上麵，往我麵前一推：“小雅，多補補。以後在家帶娃體力消耗大，得把身體養得壯壯的。”
我看著碗裡冒熱氣的排骨湯，心裡那股不舒服的勁兒又上來了。她這是還沒放棄讓我辭職的念頭，借著吃飯的機會又在暗示我。我放下手裡的勺子，拿起筷子，卻沒動碗裡的排骨，抬頭看著婆婆認真地說：“媽，謝謝您的好意。但我真的不能辭職，我手頭上的項目剛到最關鍵的階段，整個團隊都在等著我回去，根本離不開。”
我的聲音不高，但語氣很堅定。客廳裡的空氣瞬間安靜下來，抽油煙機已經關了，隻剩下嬰兒車裡寶寶輕微的呼吸聲。婆婆臉上的笑意一下子消失了，她把手裡的湯勺重重地放在桌上，發出“哐當”一聲響。
“項目項目，你就知道你的項目！”婆婆的聲音陡然拔高，眼睛瞪得圓圓的，“我問你，孫子重要還是工作重要？孩子才三個月大，正是需要媽媽的時候，你跑去上班，忍心把孩子丟給外人帶？”她越說越激動，胸口都跟著起伏。
張磊趕緊夾了塊排骨放進婆婆碗裡：“媽，吃飯呢，有話慢慢說，彆生氣。”婆婆一把推開他的手，排骨掉在桌上，油漬濺到了桌布上。“我能不生氣嗎？”她拍著桌子站起來，“我當年為了你老公，二話不說就辭掉了廠裡的工作，專心在家帶他。現在讓她為自己的孩子犧牲一下，就這麼難？”
我握著筷子的手緊了緊，指節都有些發白。我知道婆婆當年為了家庭放棄了工作，可時代不一樣了，現在的女性有自己的事業和追求，為什麼一定要用老一輩的標準來要求我？我深吸一口氣，儘量讓自己的語氣平靜：“媽，時代不同了。我有自己的職業規劃，而且我的工作能給家裡帶來不錯的收入，能讓寶寶過得更好。”
“錢錢錢，你就知道錢！”婆婆像是被踩到了痛處，聲音更尖了，“我兒子掙的錢不夠養家嗎？非要你拋頭露麵出去掙那點錢？女人家把家裡照顧好，把孩子帶好，比什麼都強！你看看鄰居家小李，人家生完孩子就辭職在家，把孩子帶得多好，老公下班回家有熱飯吃，多幸福！”
“每個人的生活方式不一樣，我不想跟彆人比。”我也有些上火了，提高了音量，“我喜歡我的工作，我不想因為生孩子就放棄自己的事業。而且請個月嫂來帶孩子也一樣能照顧好，我可以……”
“月嫂？你還真想請月嫂？”婆婆沒等我說完就打斷我，臉上露出不屑的表情，“那些外人能有親媽細心？她們就是為了掙錢，孩子哭了都不一定真心哄。再說請月嫂多貴啊，那錢省下來給我大孫子買奶粉不好嗎？”
“我掙的錢夠請月嫂，不用您操心。”我毫不退讓地看著她。
“你的錢？你的錢不就是我兒子的錢？”婆婆梗著脖子說，“你們都結婚了，分什麼你的我的？那錢就該花在正道上，不是給你雇外人的！”
我簡直被她的邏輯氣笑了：“媽，我上班掙的工資是我自己辛辛苦苦換來的，怎麼就成我老公一個人的了？我有權利決定怎麼花。”
“反了你了！”婆婆氣得臉都紅了，拿起桌上的筷子在手裡攥著，“我今天把話放這兒，你要是敢去上班，這孩子我可不管！到時候你又要上班又要帶孩子，看你怎麼忙得過來！”
這話明顯是在威脅我。我心裡冷笑，她本來也沒怎麼幫我帶孩子，整天不是說自己腰酸就是背痛，大部分時間都是我一個人在忙活。現在倒好，拿不帶孩子來威脅我，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
我轉頭看向一直沉默的老公，他從剛才開始就隻顧著埋頭扒飯，好像桌上的爭執跟他沒關係一樣。我盯著他，一字一句地問：“張磊，你也覺得我該辭職在家帶孩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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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磊被我問得一愣，嘴裡還含著飯，含糊不清地說：“我……我覺得媽說得也有道理，孩子確實需要人照顧。不過……不過你的工作也挺重要的……”他話說到一半，看到婆婆瞪他，又把後半句咽了回去，最後隻敢小聲勸我：“小雅，你彆跟媽吵了，媽也是為了咱們好，她年紀大了，思想傳統，你就讓讓她……”
“讓她？怎麼讓？”我心裡的火氣徹底上來了，“讓我放棄辛辛苦苦打拚來的工作，放棄我的事業，在家做個圍著孩子和灶台轉的家庭主婦，這就是你說的讓她？張磊，你有沒有想過我的感受？有沒有想過我的職業發展？”
“我不是那個意思……”張磊被我問得抬不起頭，聲音越來越小，“我就是覺得，一家人沒必要為了這點事吵來吵去，傷和氣……”
“傷和氣？”我看著他懦弱的樣子，心裡一陣失望，“現在是她逼著我辭職，你不幫我說話就算了，還讓我忍？這就是你解決問題的方式？”
“我……”張磊張了張嘴，卻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婆婆見兒子被我問住了，立刻幫腔：“小磊有什麼錯？他是不想讓你受委屈！倒是你，一點都不懂得體諒人，就知道鑽牛角尖！我告訴你，這班你不能上，必須在家帶孩子！”
我看著眼前這對母子，一個強勢逼我妥協，一個懦弱隻會和稀泥，心裡像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一樣，又悶又疼。我默默地拿起碗，把裡麵的排骨湯倒進了垃圾桶，然後放下碗筷，看著他們冷冷地說：“這飯我吃不下去了。我的工作，我不會辭的。”
說完，我轉身走到嬰兒車旁，抱起熟睡的寶寶，徑直走進了臥室，“砰”地一聲關上了門，把外麵的爭吵和歎息都隔絕在外。靠在門板上，我低頭看著寶寶熟睡的小臉，心裡暗暗發誓，無論遇到什麼困難，我都不會放棄我的工作，不會放棄做自己的權利。這場仗，我必須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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