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到賠償款的那天，我在新租的房子裡煮了碗麵條，加了兩個荷包蛋。看著熱氣騰騰的碗，我第一次覺得，日子是真正屬於自己的。沒有爭吵，沒有算計，隻有安安靜靜的溫暖。
新工作是在一家花店當店員，每天和花草打交道，心情都跟著舒展起來。老板是個溫柔的姐姐，知道我的事後，沒多問，隻是偶爾會多給我一塊蛋糕，說“女孩子要多吃點甜的”。同事們也都很好，沒人打聽我的過去，大家一起插花、打包、送貨，日子過得充實又平靜。
我把媽媽的老房子收拾出來，掛到中介出租。租客是一對年輕夫妻，看著老實本分，他們說會好好愛護房子，我放心地簽了合同。每個月的租金，我存起來一部分，想著以後有機會，再買個屬於自己的小房子。
這樣的日子過了三個月，我幾乎快要忘記過去的糟心事。直到那天下班，我剛走出花店，就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是小姑子張莉。她站在馬路對麵，眼神直勾勾地盯著我，表情有點奇怪。
我心裡咯噔一下，轉身想從後門走，她卻快步跑了過來，攔住了我：“嫂子……不，小敏姐。”她的聲音怯生生的，和以前囂張的樣子完全不同。“有事嗎？”我皺著眉問，往後退了一步，拉開距離。
張莉搓著手，低著頭說：“我媽……我媽她病了，住院了。家裡沒錢交住院費，我哥到處借錢，都借不到……你能不能……能不能再幫幫我們？”又是借錢。我心裡的火氣一下子就上來了：“我沒錢。法院判的錢，已經是我最後的底線。”
“不是借錢！”張莉趕緊說，“我媽說，隻要你肯撤訴，說不追究我們的責任了，她就不用坐牢……醫生說她情況不太好，經不起折騰……”我這才想起，法院判決後，婆婆拒不執行，律師說可以申請強製執行，嚴重的話可能涉嫌拒不執行判決罪。
“她生病是她的事，和我沒關係。”我冷冷地說，“當初她耍賴、賣我鐲子的時候，怎麼沒想過後果？現在知道怕了？晚了。”“小敏姐，求你了！”張莉突然哭了，“我知道我們家對不起你，可她畢竟是我媽啊！她要是真坐了牢，就完了！你就當積德行善，放過她這一次吧！”
“放過她？誰放過我？誰放過我媽？”我看著她，“我媽一輩子的心血被你們騙走，她的遺物被你們賣掉，你們有過一點愧疚嗎？現在知道求我了？不可能！”我繞過她，快步往前走。
張莉在後麵追：“小敏姐！你等等！我哥說了，隻要你肯幫忙，他願意打欠條，以後每個月都還你錢！利息都給你算上！”我沒回頭，直接上了公交車。透過車窗，我看到張莉站在原地，望著公交車的方向，肩膀一抽一抽的。
回到家，我心裡亂糟糟的。我不想再和他們有任何牽扯，可張莉哭紅的眼睛，總在我眼前晃。我給律師打了個電話，問強製執行的事。律師說：“如果對方確實沒錢，也可以協商分期還款。但如果是故意不還，法院可以采取拘留措施，嚴重的確實可能判刑。”
掛了電話，我坐在沙發上，看著窗外的月亮，心裡很矛盾。我恨他們，可真要看著婆婆坐牢，我又有點猶豫。畢竟她是張偉的媽媽，是張強的媽媽。就在這時，手機響了，是張偉打來的。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
“小敏，我知道我沒資格給你打電話。”張偉的聲音很疲憊，帶著濃濃的鼻音，“但我媽真的病得很重，醫生說再不交錢，就要停藥了。我知道錯了，我們全家都知道錯了。你能不能……能不能再給我們一次機會？錢我們一定還，分期還，多久都可以。”
“張偉，我們已經沒關係了。”我說，“法院的判決很清楚，你們該怎麼做就怎麼做。”“我知道，我知道判決。”他急了，“但現在真的拿不出那麼多現金。我媽住院已經花光了所有積蓄。小敏，算我求你，彆申請強製執行，我們簽還款協議，我每個月工資都給你，直到還清為止。”
我沉默了。其實我並不是非要逼死他們，我隻是想要回屬於我的錢，想要一個公道。如果他們真的願意分期還，也許……“我可以不申請強製執行。”我說，“但還款協議必須簽，要有律師見證，每個月按時還，不能拖欠。還有，我媽玉鐲的事，我不會忘。”
“謝謝！謝謝你小敏！”張偉的聲音裡充滿了感激，“協議我明天就去擬，律師我來請！你說什麼就是什麼！隻要你肯給我們機會！”掛了電話，我心裡五味雜陳。我不知道自己做的對不對，但我不想讓事情變得更糟。
第二天，張偉帶著擬好的還款協議來找我。他看起來憔悴了很多，眼下有很重的黑眼圈。協議上寫著，每個月還五千，直到還清八萬六和一萬賠償款為止，一共十九個月。還加了一條，如果連續兩個月不還，我可以立刻申請強製執行。
我仔細看了協議，沒什麼問題，就在上麵簽了字。張偉拿出手機，給我轉了第一個月的五千塊。“謝謝你，小敏。”他看著我，眼神裡有愧疚，有感激，還有一絲我不知道的情緒，“我媽那邊，我會好好照顧她，也會好好教訓張強，讓他找份正經工作，不再瞎折騰。”
“那是你們的事。”我說，把簽好的協議收好，“我希望你們說到做到，彆再讓我失望了。”他點了點頭，沒再說什麼，轉身走了。看著他落寞的背影，我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也許，這樣是最好的結果。我拿回了公道，也給了他們一個彌補的機會。雖然心裡的傷疤還在，但至少，我不用再活在仇恨裡了。我收拾好東西，準備去花店上班。陽光照在身上，暖暖的。我知道，過去的已經過去了，未來的路，要靠我自己好好走下去。而那些該還的賬，他們欠我的，欠我媽的，終究要一點一點還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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