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婆婆去世、田世強跑路又過了兩年，我的“暖陽設計”已經成為國內設計行業的知名品牌。全國分公司擴展到八家，員工總數突破一千人，我的個人身家也穩穩站在了億級台階。我和陳默有了一個可愛的女兒，爸媽幫著帶孩子，一家四口其樂融融，日子過得平靜又富足。
我早已不再想起田世軍一家，那些不愉快的過去，就像褪色的舊照片，被我藏在了記憶的最深處。我每天忙著工作室的管理，忙著陪伴家人，忙著享受生活，生活充實又美好。
那天是周六，天氣很好，陽光明媚。陳默去外地出差了，爸媽帶著女兒去公園玩，我難得有半天空閒，就想著去市中心的商場逛逛，給女兒買些新衣服和玩具。
我開著車來到商場停車場，剛停好車，就看到不遠處的垃圾桶旁邊，有一個熟悉又陌生的身影。那個男人穿著一件洗得發白、沾滿汙漬的夾克，頭發花白淩亂，臉上布滿了皺紋和胡茬，佝僂著身子，正在垃圾桶裡翻找著什麼。
我的心猛地一跳，那個身影，太像田世軍了。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走了過去。走近了才看清，真的是田世軍。他比以前蒼老了太多，看起來像個六十多歲的老人，完全沒有了當年的意氣風發。他的一條腿看起來不太利索，走路一瘸一拐的，應該是當年的腿傷留下的後遺症。
他從垃圾桶裡翻出一個空瓶子和幾個紙盒子，小心翼翼地放進手裡的蛇皮袋裡。他的動作很慢，很笨拙，看得出來，這些年他過得非常辛苦。
我站在原地，靜靜地看著他，心裡沒有絲毫波瀾。沒有恨，沒有怨，也沒有同情，隻有一種物是人非的感慨。
田世軍似乎察覺到了有人在看他，抬起頭，看到我的時候，整個人都愣住了。他的眼睛裡充滿了驚訝、羞愧和慌亂，下意識地想把手裡的蛇皮袋藏到身後。
我們就這樣對視了幾秒，空氣仿佛凝固了。
還是我先開口，語氣平靜地說：“好久不見。”
田世軍的臉一下子紅到了脖子根，他低下頭，不敢看我，聲音沙啞地說：“麗陽……是你啊。”
他的聲音很輕，帶著一絲顫抖，完全沒有了當年的底氣。
我看著他狼狽的樣子，說：“你還好嗎？”
田世軍苦笑了一下，搖了搖頭，說：“不好……怎麼會好呢。”
他頓了頓，抬起頭，眼神複雜地看著我。我穿著得體的職業裝，妝容精致，渾身散發著自信從容的氣質，和他的狼狽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他的眼神裡充滿了羨慕、悔恨和自卑。
“你……你過得很好吧？”田世軍小心翼翼地問。
“嗯，挺好的。”我點了點頭，“我結婚了，有了一個女兒，日子過得還不錯。”
田世軍聽到後，臉上露出了一絲苦澀的笑容：“那就好，那就好。看到你過得好，我也就放心了。”
他頓了頓，像是鼓足了很大的勇氣，說：“麗陽，當年的事情，真的對不起。我知道，我說再多的對不起，也彌補不了對你的傷害。這些年，我每天都在後悔，如果當初我能珍惜你，如果當初我能明辨是非，如果當初我沒有聽我媽的話，沒有偏心世強，我們現在肯定過著幸福的生活。可現在說什麼都晚了，一切都無法挽回了。”
他的聲音裡帶著一絲哽咽，眼睛也紅了。
我看著他，說：“都過去了，我早就放下了。你也不用一直活在後悔裡，好好過好當下的日子吧。”
田世軍搖了搖頭，說：“我過不好了。我欠了很多債，媽去世了，世強跑路了，我一個人，腿也不好，隻能靠撿垃圾勉強糊口。我這一輩子，算是徹底毀了。”
他的語氣裡充滿了絕望，讓我想起了當年那個意氣風發的創業者。真的很難想象，短短幾年時間，他竟然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世強……他還沒回來嗎？”我隨口問了一句。
田世軍歎了口氣，說：“沒有。他跑了之後，就再也沒有消息了。我找過他，可根本找不到。那些高利貸債主還在找他，我也不知道他現在是死是活。”
他頓了頓，說：“其實，我有時候還挺羨慕他的，能一跑了之，不用麵對這些爛攤子。可我不能跑，我媽臨終前讓我好好做人，讓我還清債務。我就算是撿一輩子垃圾，也要把債還清。”
我看著他，心裡有了一絲觸動。沒想到，到了這個地步，他還沒有完全放棄自己。
“你……你現在住在哪裡？”我問。
田世軍說：“就在附近的城中村，租了一個十幾平米的小房子，一個月幾百塊錢租金。”
我從包裡拿出錢包，取出一遝現金，大概有五千塊錢，遞給了他。我說：“這些錢你拿著，買點好吃的，再去醫院看看腿。”
田世軍愣住了，他看著我手裡的錢，又看了看我，眼神裡充滿了驚訝。他猶豫了一下，搖了搖頭，說：“我不能要你的錢。當年我那麼對你，我沒臉要你的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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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著吧。”我說，“這不是同情，也不是施舍，隻是作為一個曾經認識的人，一點小小的幫助。你把腿治好，才能更好地賺錢還債，更好地生活。”
田世軍看著我，眼睛裡的淚水終於忍不住掉了下來。他接過錢，緊緊地攥在手裡，說：“麗陽，謝謝你……謝謝你。你真是個好人，是我對不起你。”
“不用謝。”我說，“好好照顧自己。”
說完，我轉身就要走。
“麗陽！”田世軍突然叫住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