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句關於攻楚兵力的問話,像是一把蘊含著無上權柄的鑰匙。
精準地插進了王成武靈魂深處那把塵封已久的古老大鎖。
“哢嚓。”
一聲輕響,隻存在於精神層麵。
王成武那原本因為營養不良而微微佝僂的身體,猛地一顫。
他手中的礦鎬,那塊折磨了他無數個日夜的沉重廢鐵。
在這一刻,仿佛失去了所有重量。
他那雙被煤灰和疲憊糊住的眼睛。
那片麻木的、死寂的渾濁湖麵。
突然間,被一道看不見的驚雷劈開!
沉寂的湖底,有什麼東西……蘇醒了!
他眼前的世界在飛速地剝離、重組。
陰暗潮濕的礦洞,惡臭撲鼻的空氣,周圍那些行屍走肉般的礦工。
以及不遠處那個色厲內荏的監工趙平步……
所有的一切,都在淡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巍峨、莊嚴、充滿了鐵血氣息的黑色宮殿。
宮殿之上,一個身穿玄色王袍、氣吞山河的男人。
正用那雙仿佛能洞穿古今的眼睛,平靜地注視著他。
那個問題,再一次在他的靈魂中回響。
“王將軍,以你之見,攻楚,需多少人馬?”
不是眼前這個叫陸禾的年輕人。
是他的王!
是那個立誌要橫掃六合,一統天下的君主!
而他,不是什麼挖礦的廢人王成武。
他是大秦的宿將!
是那個即將要率領秦國最精銳的士卒,去啃下六國之中最硬骨頭的老將軍!
無數記憶碎片,化作了奔湧的洪流,衝刷著他的神魂!
那是少年初登戰場的意氣風發。
是率軍破趙都邯鄲的冷酷決絕。
是水淹大梁,滅亡魏國的滔天之勢。
是北上破燕,擊退匈奴的赫赫戰功。
一幕幕,一樁樁,全都是他親手鑄就的輝煌!
他為什麼要忘記?
為什麼要因為恐懼這股力量,而將自己偽裝成一個無用的工匠?
功高震主?
那是白起的宿命,不是他王翦的!
他王翦,懂得進退,懂得取舍。
更懂得如何侍奉一位雄才大略的君主!
自保,不是龜縮!
不是自我欺騙!
他……錯了。
錯得離譜!
“嗡——”
一股無形的氣場,以王成武的身體為中心,驟然擴散開來!
這股氣場並不像白取心的【長平血河】那般充滿了暴戾的殺意。
也不像陸禾的【祖龍之威】那般霸道絕倫。
它沉穩、厚重,如同一片廣袤無垠的大地。
它又鋒銳、冷酷,像一柄藏於鞘中,卻依舊能讓人感到刺骨寒意的絕世凶兵。
它更像是一支紀律嚴明、令行禁止、緩緩推進的無敵大軍。
沉默,卻又充滿了不容置疑的壓迫感!
趙平步臉上的諂媚笑容瞬間僵硬,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發自靈魂深處的驚恐。
他感覺自己麵前站著的,不再是一個可以隨意打罵的礦工。
而是一座山,一座屍山。
一座由無數敵人的骸骨堆砌而成的,名為“戰功”的恐怖高山!
他體內的三階天魂,那個曆史上以嚴苛聞名的酷吏。
此刻在他的意識裡瘋狂尖叫,那是一種下位者遇到了絕對無法抗衡的上位者時,最本能的恐懼!
“我靠……”
白取心下意識地爆了句粗口。
他體內的【白起】天魂,在這一刻,也躁動了起來。
那不是宿命對決的敵意,而是一種……棋逢對手的興奮!
是同為戰國四大名將,在另一個時空重逢時的惺惺相惜!
洛冰抿著嘴唇。
看向陸禾的側臉時,多了一絲了然。
她終於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