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雨蝕鋼骨）
雨，又下起來了。
林辰站在省委大院門口，看著雨水順著紀委專用卡車的篷布邊緣流淌成渾濁的瀑布。新上任的紀委副書記親自押運封存的檔案，那雙戴著白手套的手，正無意識地摩挲著戒指上的日內瓦波紋——與趙天宇腕表上如出一轍的精致紋路。
林秘書長，請留步。副書記的聲音透過雨幕傳來，帶著公式化的冰冷，這些材料涉及國家安全，需要最高級彆審查。
林辰沒有回應。他的目光穿透雨簾，落在最後一箱檔案上。那裡裝著父親生前所有的研究手稿，包括那本被燒毀的《有機磷工藝學》殘卷。雨水打濕了他的肩章，冰冷的觸感讓他想起父親下葬那天，也是這樣陰冷的雨天。
我可以知道審查需要多久嗎？林辰終於開口，聲音平靜得讓自己都驚訝。
副書記的戒指在雨光中閃過一道冷芒：這取決於調查進度。畢竟，您父親涉及的不僅是經濟問題...他故意停頓，觀察著林辰的反應，還有可能危害國家安全的行為。
雨聲忽然變大。林辰想起昨夜在父親加密信息中破譯的那行字：金催化需逆流而上。這究竟是父親的警示，還是絕望的呼救？
我堅信組織會給出公正的結論。林辰轉身走向大樓，每一步都踩在積水裡，濺起的水花打濕了褲腳。他能感受到背後那道目光，像手術刀一樣解剖著他的每一個動作。
檔案室彌漫著舊紙與黴味混合的氣息。林辰站在窗前，看著樓下的卡車駛離。雨幕中，那輛車的尾燈像血紅的眼睛，漸漸消失在拐角處。
他們帶走了全部副本。技術科的小張低聲說，手裡拿著空蕩蕩的移動硬盤盒，連雲端備份都被清空了。
林辰的目光落在窗外那棵老梧桐樹上。父親最喜歡在這棵樹下抽煙，說它的年輪裡刻著這個城市的曆史。此刻，雨水正洗刷著它的樹乾，露出深藏的疤痕。
還有辦法恢複嗎？
除非找到原始數據。小張猶豫了一下，但是副書記下令格式化所有服務器...
雨敲打著玻璃窗，像無數手指在叩問真相。林辰突然想起父親加密信息中的數字：514。這個數字像鑰匙一樣，打開了他記憶的閘門。
省委圖書館的密閉書庫散發著樟腦與舊紙的特有氣息。林辰站在1988年版黨史專架前，手指拂過燙金書脊。這些書記載著改革開放最初十年的風雨曆程，也隱藏著父親那個時代的理想與掙紮。
需要幫忙嗎？圖書管理員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我想借閱514頁的黨史叢書。林辰刻意模糊了書名。
管理員的眼鏡閃過反光：那個區域的書籍正在數字化整理，暫時不對外開放。
雨聲透過圖書館的彩窗玻璃，變得朦朧而遙遠。林辰注意到管理員的手指在微微顫抖，白大褂的衣角沾著某種金色粉末。
這是緊急調研需要。林辰出示工作證，周書記特批的。
聽到周明華的名字，管理員的表情明顯鬆動。他掏出鑰匙串，帶著林辰走向最深處的書架區。腳步聲在空曠的書廊裡回蕩，像時間的倒計時。
1988年黨史叢書第三卷的書脊明顯比其他書籍更厚。林辰小心地抽出來，發現裝訂線有新縫的痕跡。當他拆開線頭時，幾張泛黃的紙頁滑落在地。
那是父親的手稿，上麵密密麻麻寫滿了有機磷化合物的分子式修改記錄。每一處修正都對應著一個區塊鏈賬戶的密碼變更節點，最後一行小字寫著：金催化反應需要逆流而上的勇氣。
這些是...管理員突然湊近，呼吸急促。
曆史。林辰小心收好紙頁，有些人試圖改寫的曆史。
就在這時，他的手機震動。技術科發來緊急消息：自貿區冷庫發生氨氣泄漏事故。
雨更大了。林辰驅車趕往自貿區時，雨刷器以最大頻率擺動，仍難以看清前路。他突然想起父親出事那天，氣象記錄顯示也是這樣的暴雨。命運似乎在以某種方式重演。
冷庫現場一片混亂。搶險人員穿著防護服，正搬運著染有金色液體的冰桶。輻射檢測儀發出刺耳警報，指向新副局長批準進口的那些醫療設備。
所有人員立即撤離！應急指揮在高音喇叭裡呼喊，檢測到放射性汙染！
林辰穿上防護服，逆著人流走向冷庫深處。越往裡走，輻射值越高。在最後一道隔離門前，他看到了令人震驚的一幕：那些標著醫療設備的金屬箱正在滲出金色液體，箱體上的激光防偽標簽在輻射檢測儀下顯現出君子蘭圖騰。
林秘書長！這裡太危險了！搶險隊員想要拉住他。
但林辰已經推開隔離門。冷庫最深處，幾個金屬箱已經被打開，裡麵根本不是醫療設備，而是裝滿有機磷原液的玻璃容器。每個容器上都貼著父親的親筆簽名標簽，日期標注卻是他去世後的年份。
這些是...林工的研究？隨後趕來的技術專家震驚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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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辰的聲音在防護麵罩裡顯得沉悶，這是有人盜用他的名義在進行非法實驗。
雨聲被隔離在外，但冷庫裡的寒意更甚。林辰蹲下身，采集金色液體的樣本。他的手在顫抖，不是因為輻射，而是因為憤怒。有人不僅篡改父親的研究，還在利用他的名譽進行犯罪。
回到省委大樓時，天已經黑了。雨還在下，敲打著辦公室的窗玻璃。林辰看著樣本分析報告，那些金色液體的成分與父親最初研發的金催化劑高度相似，但被加入了放射性同位素。
這種改造會大大增強催化效果，但會產生致命輻射。技術科同事在電話裡說，而且，它與區塊鏈賬戶的驗證係統有關聯。
林辰走到窗前，看著雨中的城市燈火。父親的臉龐在記憶中變得清晰：那雙總是帶著思索的眼睛，那雙手指永遠沾著墨水的手，那個在實驗室裡熬夜的背影。
爸，你到底發現了什麼...他輕聲自語，呼出的氣息在玻璃上凝結成霧。
就在這時，手機收到加密郵件。發件人是戴草帽老漢的孫女，附件裡是一張搪瓷缸的照片，缸底的油菜花標本排列出新的經緯度。坐標指向醫科大學地下屍庫。
雨夜中的醫科大學顯得陰森而寂靜。林辰出示工作證，看守老人默默遞來鑰匙。地下屍庫的冷氣撲麵而來，混合著福爾馬林和某種說不清的甜膩氣味。
第三冷凍櫃的把手結著霜。林辰用力拉開，冷氣彌漫中，看到的不是屍體，而是整齊擺放的醫療檔案。每一份都記錄著農藥廠工人的病情變化，但與他之前看到的官方版本完全不同。
症狀惡化時間與資金流動同步...林辰翻閱著檔案，手心滲出冷汗。這些真實記錄顯示，工人們每次病情加重時，趙氏的境外賬戶就會向醫療基金增資。
突然，屍庫的燈熄滅了。黑暗中，傳來金屬摩擦的聲音。林辰立即躲到櫃子後麵，聽到腳步聲在靠近。手電筒的光束掃過他剛才站立的位置。
確定他進來了？一個壓低的聲音問。
監控顯示他往這個方向來了。另一個聲音回答，副書記說要徹底解決
林辰屏住呼吸。那些腳步聲在屍庫裡回蕩，越來越近。他的手摸到口袋裡的手機，悄悄按下緊急求助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