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療室內重新陷入沉默,隻剩下煙草燃燒的細微聲響。
江文皓仔細打好繃帶的最後一個結,卻沒有立刻收拾東西,而是低著頭,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緩緩道:“老大,我也是個孤兒。”
厲九驍夾著煙的手指微微一頓,側過頭,銳利的目光掃向他,帶著審視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煩躁:“你想說什麼?”
江文皓抬起頭,目光坦誠而認真:“我隻是在想,如果我有機會能和失散多年的家人團聚,哪怕隻有一線希望,我也絕不會放棄。她既然能千方百計地來第一次,又被送走後不惜一切地回來第二次……這本身就證明了她的決心,不是一時衝動。”
厲九驍嗤笑一聲,語氣裡帶著慣有的嘲諷:“說得這麼冠冕堂皇。怎麼,肖局給你上思想教育課了?”
江文皓臉上露出一絲無奈,卻依舊堅持道:“老大,我知道你是想保護她,怕她受到傷害。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有自己的選擇要承擔。或許……你應該聽聽她自己是怎麼想的。”
厲九驍沉默著,將最後一口煙吸儘,摁滅在旁邊的煙灰缸裡。
接著,猛地站起身,動作牽扯到傷口,讓他眉頭又是一緊,但他毫不在意,直接轉身,留給江文皓一個冷硬而拒絕溝通的背影,大步流星地走出了醫療室,徑直朝著臥室的方向走去。
一回到臥室,果然又看到尹時熙正坐在床邊等他。
聽到開門聲,她立刻轉過頭,眼中帶著擔憂:“我聽到外麵有動靜,猜你們回來了……”
話未說完,她的目光便定格在他赤露的上身和肩膀上那刺眼的白色紗布上。
她臉色瞬間一變,緊張地快步迎了上來,聲音都帶了顫音:“啊!你受傷了!嚴重嗎?怎麼弄的?”
厲九驍垂眸,避開她關切的目光,語氣平淡無波:“沒事,小傷。”
尹時熙看出那是新包紮的傷口,手指懸在半空不敢觸碰,生怕弄疼了他,可那雙清澈的眼睛裡寫滿了毫不掩飾的心疼。
厲九驍無視了她幾乎要溢出來的情緒,徑直轉過身,抽出腰間的皮帶,金屬搭扣發出清脆的聲響。
當他抬手去解褲扣時,尹時熙臉頰泛紅,卻鼓起勇氣上前一步,聲音低若蚊蚋:“我…我來幫你吧。”
厲九驍動作未停,仿佛沒聽見她的提議,自顧自地解開扣子,褪下長褲,聲音冷硬地砸向她:“收拾一下你的行李,明天一早就離開。”
尹時熙聞言,臉色霎時變得蒼白,急切地反駁:“不是說好三天嗎?今天才第二天!”
厲九驍走向浴室的腳步頓了一下,沒有回頭,聲音裡聽不出絲毫情緒:“昨天,今天,明天。夠了。”
巨大的慌亂瞬間攫住了尹時熙,她幾乎未經思考,猛地從身後緊緊抱住了他精壯的腰身,臉頰貼在他溫熱的背脊上,聲音帶著哀求的哭腔:“不要…不要趕我走好不好?求你了,驍哥,我保證什麼都聽您的,隻要你不趕我走……”
厲九驍的身體驟然僵硬如鐵。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身體的柔軟和輕微的顫抖,那雙環在他腰間的手臂用力得仿佛用儘了全身力氣。她溫熱的呼吸透過薄薄的布料熨燙著他的皮膚,一聲聲哀切的懇求像細針一樣紮進他心裡,激起驚濤駭浪般的掙紮。理智在瘋狂叫囂著必須送她走,遠離這裡的危險,可心底某個角落卻又因為她這份不顧一切的依戀和挽留而劇烈動搖。
他垂在身側的手握緊了又鬆開,手背上青筋隱現,最終,那根名為“安全”的弦還是壓倒了所有的不忍。
他狠下心腸,一根一根地、堅定地掰開她環在自己腰間的手指,聲音冷得像是淬了冰:“這不是商量,是命令。明天你必須離開。”
說完,他頭也不回地走向浴室。
尹時熙看著他決絕的背影,心一橫,連忙跟了上去,在浴室門關上前擠了進去,語氣急切又帶著最後的堅持:“驍哥,你的肩膀不能沾水!我…我幫你洗,保證不會碰到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