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單膝跪在池邊，伸出手，想要觸碰，卻又怕驚擾了什麼，手指停在半空，微微顫抖。
“棠棠……？”他回應著，聲音嘶啞得厲害，帶著前所未有的小心翼翼，“是……你嗎？”
池水中的人兒似乎因為他的回應而放鬆了一些。她嘗試著動了動手臂，感受著這具既熟悉又陌生的身體，那雙湛藍的眼眸中閃過一絲新奇，但更多的是一種曆經滔天洪流後、終於抓住浮木般的疲憊與安心。
她緩緩抬起手，看著自己修長瑩潤、卻蘊含著恐怖力量的手指，眼神有些恍惚。
“我……”她再次開口，聲音依舊沙啞，卻流暢了一些，“好像……做了好長……好長的一個夢……”
她的目光再次投向容燼，帶著一絲困惑，一絲後怕，還有一絲清晰的依賴。
“夢裡……有很多星星……有很多戰鬥……還有一個……怎麼打都打不贏的……討厭家夥……”她微微蹙起眉，似乎在梳理那些龐大而混亂的記憶，“但是……我記得……最後……好像聽到你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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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著容燼，眼神逐漸聚焦，那絲獨屬於蘇棠的靈動的光，終於徹底衝破了萬載記憶的沉重幕布，變得清晰起來。
“你說……‘抓住我’……”她輕輕地說，嘴角極其緩慢地、有些生疏地，向上彎起一個微小的、卻真實無比的弧度，“我抓住了。”
轟——
容燼感覺自己的整個世界都在這一刻被點亮了！
所有的擔憂、恐懼、煎熬，在這一刻都得到了救贖！
她記得！她記得最關鍵的東西！她抓住了他！
蘇醒的，不是四千年前的天狐戰士阿源。
是承載了阿源萬年記憶與力量，但核心依舊是他所愛的那個蘇棠！
巨大的喜悅如同海嘯般席卷了他，讓他幾乎要落下淚來。他再也忍不住，顫抖的手終於輕輕握住了她伸出水麵、微微冰涼的手指。
觸感真實而溫暖。
“太好了……太好了……”他反複說著，聲音哽咽，所有的言語在此刻都顯得蒼白無力。
林默和銀玥在遠處看著這一幕，也齊齊鬆了口氣，臉上露出了如釋重負的笑容。
雪霽一直緊繃的神情也緩和下來，眼中閃過一絲欣慰。
然而，就在這時，蘇棠或許現在該稱之為擁有了阿源記憶的蘇棠）忽然微微蹙眉，另一隻手無意識地按向自己的心口。
那雙剛剛恢複清明的湛藍眼眸中，極快地掠過一絲複雜的、難以解讀的情緒——有一瞬間的冰冷，一絲恍惚，甚至是一閃而逝的……茫然。
仿佛有另一個意識的碎片，在那浩瀚的記憶深處，極其短暫地閃爍了一下。
但很快，這絲異樣就消失了。她重新看向容燼，眼神恢複了之前的依賴與安心，隻是眼底深處，那萬載歲月留下的深邃底色，再也無法抹去。
“容燼，”她反握住他的手，力度有些虛弱，卻異常堅定，“我有點累……也想不起來所有事……好像很多畫麵還是亂的……”
她頓了頓，似乎在感受著什麼，然後輕聲說：
“但我確定，我是蘇棠。”
“我回來了。”
回歸已然完成。
但所有人都知道，有些事情，已經永遠改變了。
那沉入湛藍深處的，不僅僅是蘇棠的靈魂，還有一段橫亙萬年的、與瘋狂相伴的記憶。
它們隻是暫時蟄伏，並未消失。
未來的路，依舊布滿荊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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