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窒息。
意識像是沉在深海裡,不斷下墜,四周是粘稠的黑暗,壓得人喘不過氣。耳邊嗡嗡作響,夾雜著尖銳的嘲笑,一個是她掏心掏肺愛了五年的男友趙銘,另一個是她視若親姐妹的閨蜜孫婷。
“明月,你醒醒好不好?婷婷比你懂事,比你更懂我需要什麼。”
“明月姐,彆怪我們,要怪就怪你自己太天真了。”
然後是身體被重重推搡的感覺,失重感猛地襲來,伴隨著刺耳的刹車聲和周圍路人的驚呼……背叛的劇痛和死亡的冰冷交織成網,將她最後的意識絞得粉碎。
恨!不甘!
憑什麼他們踩著她的真心和屍骨逍遙快活?憑什麼?!
這股滔天的恨意如同實質,硬生生拽著她破碎的靈魂,衝破了某種界限。
“咳……咳咳!”
崔明月猛地睜開眼,胸腔火辣辣地疼,咳出的氣息帶著一股鐵鏽味。視線模糊,渾身像是被拆散了重裝,每一寸骨頭都在叫囂著疼痛。
入目不是醫院的白,也不是車禍現場的混亂,而是一間……極其破敗的柴房?
蛛網掛在房梁角落,身下是潮濕發黴的枯草,空氣裡彌漫著塵土和某種淡淡的血腥氣。光線昏暗,隻有一扇狹小的窗戶透進些許天光,映出飛舞的塵埃。
這是哪兒?
她掙紮著想坐起來,卻發現四肢沉重得不聽使喚,腦子裡更是像被塞進了一團漿糊,無數陌生的記憶碎片瘋狂湧入,衝擊著她本就脆弱的神經。
一個同樣叫崔明月的少女,十六歲,青雲城崔家家主的庶出女兒。天生資質平庸,在這個以武為尊的修真世界,是家族乃至整個城的笑話。偏偏她與青雲城年輕一輩的佼楚、林家少主林昊自幼定有婚約。
這門婚事,原本就是崔家高攀。如今,崔家攀上了更強的勢力,覺得她這個廢物庶女更是配不上林昊,成了絆腳石。而就在昨日,這身體的原主不知何故衝撞了那位貴客,被盛怒之下的家主直接廢掉了本就微末的修為,扔進這柴房等死。
記憶裡,原主那卑微的期盼,對未婚夫林昊小心翼翼的仰慕,以及被家族無情拋棄時的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將崔明月淹沒。
同是天涯淪落人,都被最信任的人背叛得體無完膚!
一股難以言喻的悲憤和暴戾從心底最深處竄起,與她自己那滔天的恨意迅速融合、膨脹!藍星的背叛,異世的欺淩,兩世為人的屈辱在這一刻疊加爆發!
“吱呀——”
破舊的木門被粗暴地推開,打斷了她的思緒。
刺眼的陽光湧進來,讓崔明月下意識地眯了眯眼。
門口站著一對男女。男的身著錦袍,麵容俊朗,眉宇間卻帶著毫不掩飾的嫌惡與傲慢,正是她那“青梅竹馬”的未婚夫林昊。而他臂彎裡,依偎著一個穿著水綠色衣裙、容貌俏麗的少女,正是原主身邊那個慣會捧高踩低的貼身婢女,翠珠。
此刻,翠珠臉上再沒有了往日的恭敬怯懦,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揚眉吐氣的得意,眼神挑釁地看向躺在草堆裡狼狽不堪的崔明月。
“小姐,”翠珠的聲音嬌滴滴的,帶著刻意的憐憫,“哦不,現在該叫你崔明月了。我和昊哥哥來看你了。”
林昊冷哼一聲,目光掃過崔明月蒼白憔悴卻依舊能看出絕色底子的臉,眼中閃過一絲複雜,但很快被決絕取代。他甩手將一件東西扔到崔明月麵前,那是一個褪色的香囊,是原主省吃儉用繡了幾個月送給他的。
“崔明月,”林昊的聲音冰冷,沒有一絲往日的情分,“你我婚約,今日就此作廢。念在過往,我給你留幾分顏麵,這是你的東西,還你。從今往後,你與我林家,與我林昊,再無瓜葛!”
崔明月沒去看那香囊,她的視線緩緩從林昊臉上,移到翠珠那掩飾不住快意的臉上。
又是這樣……和趙銘、孫婷何其相似!在她最落魄的時候,所謂的親近之人,總是迫不及待地跳出來,再狠狠踩上幾腳!
心,已經死了。在藍星就死了。
現在剩下的,隻有一片冰封的荒原和熊熊燃燒的複仇之火。
她扯了扯嘴角,發出沙啞難聽的笑聲,撐著劇痛的身體,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每動一下,都牽扯著丹田和經脈被廢處的劇痛,額角滲出冷汗,但她的背脊,卻挺得筆直。
“再無瓜葛?”她重複著這四個字,聲音不高,卻像冰碴子刮過地麵,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寒意。
林昊被她這反常的態度弄得一怔,眉頭皺得更緊:“你識相點!如今你已是廢人,難不成還以為能配得上我?翠珠溫柔體貼,天賦也比你強過百倍,我已決定納她為妾!”
翠珠聞言,臉上飛起紅霞,更是得意地往林昊身上靠了靠,嬌聲道:“昊哥哥待我真好。明月姐姐,你也彆太傷心,以後……我會替你好好照顧昊哥哥的。”
這場景,這話語,像是一把鑰匙,徹底打開了潘多拉的魔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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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明月低垂著眼,看著自己沾滿汙漬和乾涸血跡的雙手,記憶裡原主被廢時,這雙手曾如何絕望地抓撓過地麵。也想起藍星時,自己是如何無助地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