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水混雜著血腥氣,糊了崔明月滿臉。
她像一頭窮途末路的野獸,在泥濘和黑暗中跌跌撞撞地狂奔。身後,崔家護衛的呼喝聲、兵刃破風聲,如同跗骨之蛆,緊追不舍。每一次呼吸都扯得丹田和經脈劇痛難忍,那是被家族高手親手廢掉的殘破軀體在發出哀鳴。
雨水衝刷著她臉上的血汙,卻洗不淨眼底那一片沉沉的死寂和刻骨的冰寒。
林昊臨死前驚愕扭曲的臉,翠珠嚇得癱軟尖叫的模樣,在她腦中一閃而過,卻激不起半分漣漪。心口的那個洞,在藍星被趙銘和孫婷聯手捅穿時,就已經空了,如今不過是又灑了一把異世的冰渣。
現在的她,隻剩下一個念頭——活下去!
唯有活著,才能將今日之辱,他日百倍奉還!才能有機會,回到那個遙遠的藍星,讓那對狗男女付出應有的代價!
“在那邊!彆讓她跑了!”
“放箭!格殺勿論!”
密集的箭矢破空而來,帶著淩厲的殺意。崔明月憑借著一股本能,猛地向前一撲,滾入一片半人高的灌木叢。箭簇釘入身旁的樹乾,發出“咄咄”的悶響,幾支擦著她的手臂和後背飛過,帶起火辣辣的疼痛。
她悶哼一聲,顧不上查看傷口,手腳並用地在泥水中繼續爬行。衣服早已被荊棘劃得破爛不堪,露出下麵一道道新舊交織的血痕。這具身體太弱了,修為被廢,與凡人無異,能撐到現在,全靠一股不肯湮滅的恨意在支撐。
必須甩掉他們!
崔明月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原主那些模糊的記憶碎片在腦中飛速閃過。後山……有一處斷魂崖,崖下是迷霧峽穀,據說深不見底,妖獸橫行,是崔家乃至整個青雲城的禁地,平日裡無人敢靠近。
禁地,意味著危險,但也意味著……一線生機!
她咬了咬牙,辨認了一下方向,朝著記憶中斷魂崖的位置拚命挪去。
雨越下越大,天色徹底黑透。山林間伸手不見五指,隻有偶爾劃破夜空的閃電,能短暫照亮前路猙獰的樹影和陡峭的山石。
追兵的聲音似乎被風雨聲掩蓋,遠了一些,但崔明月不敢有絲毫鬆懈。她知道,崔家絕不會放過她,林家的怒火更會接踵而至。殺了林昊,等於同時捅了青雲城兩個最大的馬蜂窩。
斷魂崖近了。
狂風卷著雨點,砸在臉上生疼。崖邊霧氣彌漫,向下望去,隻有一片令人心悸的黑暗,仿佛巨獸張開的吞噬之口。
身後,腳步聲和火把的光亮再次逼近。
“她沒路了!在前麵斷魂崖!”
“圍起來!”
退無可退。
崔明月站在懸崖邊緣,狂風吹得她單薄的身軀搖搖欲墜。她回過頭,看著那些逐漸圍攏上來的、帶著殺氣和貪婪目光的崔家護衛。火光映照下,他們的臉孔扭曲而模糊。
“崔明月,束手就擒吧!跟我們回去,或許還能留個全屍!”護衛頭領獰笑著,一步步逼近。
留個全屍?
崔明月嘴角勾起一抹極致嘲諷的弧度。全屍?她兩世為人,何曾在乎過這個?
跳下去,九死一生。
落在他們手裡,十死無生!
她沒有絲毫猶豫,在那護衛頭領撲上來的瞬間,用儘最後一絲力氣,縱身向後一躍!
身體急速下墜,失重感猛地攫住了她。耳畔是呼嘯的風聲,冰冷的雨水和霧氣撲麵而來。崖壁上突出的樹枝和岩石不斷刮擦著她的身體,帶來新的劇痛。
意識開始模糊,死亡的陰影再次籠罩下來。
不甘心……還是不甘心……
難道就這樣結束了嗎?好不容易從一場背叛中掙脫,又要葬身在這陌生的異世?
就在她意識即將徹底沉淪的刹那,胸口處,似乎有什麼東西微微發熱。那感覺極其微弱,卻像是一點星火,在她冰冷的體內燃起一絲暖意。
是……原主一直貼身佩戴的那塊不起眼的、灰撲撲的玉佩?
下墜的速度似乎減緩了那麼一瞬,她仿佛墜入了一層柔軟的、無形的屏障,緩衝了巨大的衝擊力。
“噗通——”
一聲悶響,伴隨著骨頭斷裂的清晰“哢嚓”聲,崔明月徹底失去了知覺。
……
不知過了多久。
刺骨的寒意將崔明月從昏迷中凍醒。
她艱難地睜開眼,眼前是一片朦朧的灰暗。渾身像是被巨石碾過,尤其是左腿,傳來鑽心的疼痛,應該是摔斷了。稍微一動,就牽扯到全身的傷口,讓她倒吸一口涼氣。
她還活著。
從那麼高的懸崖摔下來,竟然沒死?
她掙紮著打量四周。這裡似乎是一個幽深的山穀底部,光線昏暗,彌漫著潮濕的霧氣和自己身上濃重的血腥味。身下是厚厚的、不知積累了多少年的落葉,柔軟卻冰冷。不遠處,隱約可見嶙峋的怪石和扭曲的枯木,環境陰森死寂。
胸口那微弱的暖意已經消失了,那塊灰撲撲的玉佩依舊安靜地貼著她的皮膚,看不出任何異常。
是它救了自己嗎?崔明月無法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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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務之急,是處理傷勢和尋找生機。這穀底絕非善地,空氣中飄蕩著若有若無的腥氣,恐怕有妖獸盤踞。
她咬著牙,忍著劇痛,撕下相對乾淨的衣擺,用能找到的較為筆直的樹枝,勉強將骨折的左腿固定住。每動一下,都疼得她冷汗直流,嘴唇咬出了血印。
做完這一切,她已經虛脫得幾乎再次昏過去。腹中饑渴難耐,嗓子乾得冒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