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燃儘,隻餘下一地冰冷的灰燼。
天光未亮,山林間彌漫著破曉前的寒意和濃霧。崔明月睜開眼,眸中殘留的血色迅速褪去,隻剩下淬煉過的冰冷。一夜的調息,加上那幾塊下品靈石和血蛇莓殘存的效力,她體內的血煞真氣恢複了些許,右臂的傷依舊疼痛,但已能活動,左腿的骨折在靈氣滋養下愈合速度驚人,雖未痊愈,卻已能勉強支撐她緩慢行走。
傷痛依舊,饑餓感也再次襲來,但一種名為“力量”的東西,正在這具殘破的軀體裡悄然生根,帶給她前所未有的踏實感。
她撕下更多衣擺,將受傷的手臂和腿更牢固地包紮好,拿起一根新削的、更趁手的木棍作為支撐和武器,再次踏上了路途。
根據血影劍尊的筆記,穿過這片山林,外圍有一處散修和小型傭兵團時常聚集的臨時據點,名為“野狗集”。那裡龍蛇混雜,消息靈通,或許能找到離開青雲城勢力範圍的機會,也能獲取一些最基本的物資。
她需要地圖,需要食物,需要了解外界的情況,更需要……更多的資源來提升實力。
山林寂靜,隻有她踩在落葉上的沙沙聲,以及偶爾傳來的不知名鳥獸啼鳴。她走得很慢,警惕地感知著四周的一切風吹草動。血煞真氣在體內緩緩流動,不僅帶給她力量,似乎也微微強化了她的五感,讓她能更早察覺到潛在的危險。
中午時分,她終於穿出了茂密的原始林地,前方地勢變得相對開闊,一條被人畜踩踏出來的泥濘小路蜿蜒向前。路旁開始出現一些人為的痕跡:熄滅已久的篝火堆,丟棄的破損行囊,甚至還有幾具早已腐爛、被野獸啃噬過的屍骨,散發著惡臭。
野狗集,快到了。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混亂、貧窮而又危險的氣息。
她沿著小路又前行了約莫半個時辰,一片簡陋的棚戶區出現在視野儘頭。那是由粗糙的木材、獸皮和破布胡亂搭建起來的窩棚,雜亂無章地擠在一起,汙水橫流,氣味刺鼻。一些衣衫襤褸、眼神或麻木或凶狠的人影在棚戶間穿梭,偶爾有爭吵聲和粗魯的叫罵傳來。
這裡便是野狗集,青雲城周邊最底層的修士和亡命徒的聚集地。
崔明月停下腳步,藏身在一棵大樹後,仔細觀察著。她現在的樣子太過狼狽,滿身血汙,衣衫破爛,但那雙過於出色的眼睛和即便憔悴也難掩的絕色,在這種地方,就像是黑暗中的螢火蟲,極易引來不必要的麻煩。
她想了想,從附近一具腐爛不久的屍體上,扯下一塊相對完整的、沾滿汙血的破布,將自己從頭到腳包裹起來,隻露出一雙眼睛。又抓了幾把泥土,胡亂抹在裸露的皮膚和破布上,掩蓋住原本的膚色和過於紮眼的氣息。
做完這一切,她才低著頭,拄著木棍,步履蹣跚地走進了野狗集。
她的出現,引起了一些注意。幾道不懷好意的目光在她身上掃過,但在感知到她身上那若有若無、卻帶著一絲令人不適的煞氣,以及她那副比乞丐還不如的狼狽模樣後,大多又失去了興趣。在這裡,掙紮求生的可憐蟲太多了。
崔明月不動聲色,慢慢在狹窄肮臟的“街道”上移動。她看到有人用妖獸材料交換劣質的丹藥,有人為了一塊發黴的乾餅大打出手,也有人聚在一起,低聲交換著不知真假的消息。
“……聽說了嗎?青雲城崔家,懸賞五百下品靈石,捉拿一個叫崔明月的女子!”
一個壓低的聲音傳入崔明月耳中,讓她腳步微頓,心臟驟然縮緊。她不動聲色地靠近聲音來源,是兩個靠在窩棚邊休息、麵帶風霜的傭兵。
“五百下品靈石?乖乖,崔家這次可是下了血本!那崔明月不是他們家那個廢物庶女嗎?犯了什麼事?”
“何止是崔家!林家懸賞一千下品靈石,要她的項上人頭!據說那女人瘋了,殺了林家少主林昊!”
“嘶——殺了林昊?那女人有這本事?不過管他呢,一千五百靈石,夠咱們逍遙快活好一陣子了!可惜,那女人從斷魂崖跳下去,估計早就摔成肉泥,喂了峽穀裡的妖獸了。”
“嘿,活要見人,死要見屍!萬一運氣好,讓咱們撿到點信物,也能去領賞……”
崔明月垂下眼瞼,掩住眸中翻湧的殺意。懸賞令已經傳到這裡了,動作真快。一千五百下品靈石,對她現在而言,是一筆無法想象的巨款,足以讓無數人為之瘋狂。
必須儘快離開!
她壓下心中的波瀾,繼續前行。當務之急,是弄到地圖和食物。
她來到一個相對熱鬨的區域,這裡有幾個簡陋的攤位。攤主大多是些氣息彪悍的修士,賣的東西五花八門,但大多品質低劣。她在一個賣雜貨的攤位前停下,攤位上擺著一些鏽跡斑斑的武器、幾瓶顏色渾濁的丹藥、還有一些破舊的書籍和獸皮卷。
她的目光落在了一卷看起來最破舊、邊緣都起了毛邊的獸皮地圖上。
“地圖,怎麼換?”她壓著嗓子,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沙啞難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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攤主是個臉上帶疤的獨眼漢子,煉氣期中期的修為,懶洋洋地抬了抬眼皮,打量了一下裹得嚴嚴實實、氣息微弱的崔明月,嗤笑一聲:“十個下品靈石,或者等價的東西。”
崔明月沉默。她身上隻有三塊下品靈石,還是血影劍尊留下的。
“我隻有這個。”她取出了一塊下品靈石,放在攤位上。這是她僅有的財產之一。
獨眼漢子瞥了一眼靈石,又嗤笑一聲:“一塊?你打發要飯的呢?滾開,彆妨礙老子做生意!”
旁邊傳來幾聲哄笑,帶著毫不掩飾的鄙夷。
崔明月攥緊了手中的木棍,指節因用力而發白。弱肉強食,在這裡體現得淋漓儘致。沒有實力,連最基本的東西都換不到。
她轉身欲走,目光卻掃過攤位角落一樣東西——那是一柄鏽跡斑斑、甚至有幾個缺口的短劍,看起來比廢鐵強不了多少。但不知為何,她體內微薄的血煞真氣,似乎對這短劍有了一絲極其微弱的感應。
“這個呢?”她指向那柄破短劍。
獨眼漢子愣了一下,隨即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這破爛?你要?行啊,一塊靈石,加上你身上那件破布袍子,老子拿來擦腳都嫌臟!”他顯然是故意刁難。
周圍的笑聲更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