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漸深。
城堡走廊外的魔法壁燈依次亮起柔和的光芒,透過門縫,在房間地板上投下狹長而微弱的光帶。窗外,藍晶城的喧囂漸漸沉寂,隻剩下偶爾傳來的巡夜衛兵整齊的腳步聲和遠處不知名魔獸的低沉嘶鳴,更襯得房內寂靜無聲。
哪吒躺在床榻上,一動不動。
極度的疲憊如同潮水,一波波地衝擊著他殘存的神魂和這具孱弱的身體。方才強行引動那一絲天地能量,幾乎榨乾了他此刻所能調動的全部精神力量。頭顱內部像是被無數細針反複穿刺,傳來陣陣尖銳的刺痛;四肢百骸更是酸軟無力,連抬起一根手指都覺得沉重萬分。
皮膚表麵,那層極細微、幾乎不可見的汙穢雜質,散發著淡淡的、令人不快的腥氣,提醒著他方才那微不足道卻意義重大的進展。
他沒有立刻起身清理,而是任由自己沉浸在這份疲憊之中,仔細回味、消化著第一次“內視”和引氣入體帶來的全部信息。
慘烈。
隻能用這兩個字來形容這具身體的內部狀況。
那不僅僅是先天不足,更像是一具被某種力量詛咒過、或者是在母體中就遭受過重創的軀殼。經脈的淤塞程度,遠超尋常意義上的“資質低下”,許多關鍵節點幾乎徹底壞死,堅硬如鐵石,彆說流通能量,就連最溫和的藥力恐怕都難以化開。
五臟六腑的生機微弱得可憐,尤其是心脈,跳動雖然還算規律,卻乏而無力,如同即將燃儘的燈芯,勉強維係著最後的火光。這或許也是原主常年臥病、氣短咳血的根源所在。
那所謂的“鬥氣種子”,更是可笑。黯淡、渺小、搖搖欲墜,其品質恐怕連街頭混混裡稍微強壯點的都不如,根本承載不了任何像樣的力量。
魔法親和力?在他的感知中,周遭的各種元素能量火、水、土、風等等)對這幅軀體幾乎是繞道而行,充滿了“嫌棄”的意味。這身體就像是一塊絕能的礁石,元素浪潮拍打過來,隻會自動分流,不願留下絲毫痕跡。
廢體。絕世廢體。
這個詞再次浮現在腦海,但這一次,哪吒心中已沒有了最初的愕然,反而升起一股極其強烈的、混雜著嘲諷和興奮的挑戰欲。
很好。
越是破爛的底子,改造起來才越有成就感,不是嗎?
若是一具資質尚可的身體,反而可能與他哪吒的大道根基——《混沌青蓮聖法》產生排異。如今這白紙一張、甚至可以說是千瘡百孔的廢體,正好用來潑墨揮毫,繪製一幅前所未有的混沌畫卷!
破而後立,向死而生。這本就是《混沌青蓮聖法》的精髓所在。
他所欠缺的,隻是一個起點,一縷引子。而他那殘存的神魂,以及剛剛艱難孕育出的那一絲混沌本源之氣,便是這黑暗中最初的火種。
“《混沌青蓮聖法》,以神魂為引,納萬氣而化混沌,淬己身如煉青蓮,不垢不淨,不生不滅……”聖法的總綱在心間緩緩流淌。
此法門玄奧無比,直指大道本源,其修煉方式與這個世界的鬥氣、魔法體係截然不同。它不直接吸納元素能量或修煉特定屬性的鬥氣,而是以一種近乎掠奪的方式,吞噬、轉化一切形式的能量,化為最本源的“混沌之氣”,用以淬煉肉身,滋養神魂,最終於丹田內凝聚混沌青蓮道種,步步生蓮,直至化身混沌,超脫萬物。
霸道,強悍,且……極度艱難。對資源的需求更是海量。
但一旦功成,其威能不可估量。肉身便是最強的法寶,混沌之氣可演化萬法,破儘萬邪!
正適合眼下這局麵。
思路逐漸清晰,目標也變得明確無比。
第一,活下去,穩住這具身體的基本生機,避免它真的徹底垮掉。第二,儘可能獲取資源,無論是食物、藥材,還是蘊含能量的魔核、晶石,一切能轉化為混沌之氣的東西。第三,隱忍,暗中修煉,恢複一絲自保之力,然後再……清算!
想到資源,哪吒的眉頭不禁微微蹙起。
原主的記憶裡,龍焰家族如今的經濟狀況可謂是捉襟見肘,寅吃卯糧。父親雷蒙伯爵遠征在外,消耗巨大且音訊漸少,家族封地的產出和幾處產業在伯父凱斯的“經營”下年年虧損,入不敷出。而原本屬於伯爵嫡係的各種資源,大部分都被凱斯以各種名目截留、克扣,用於培養他自己的兒子帕克以及籠絡家族中的其他人。
落到原主那吒手上的,除了最基本、甚至可以說是最劣質的食物和草藥,幾乎彆無他物。連請個像樣的治療法師或者藥劑師來看看病的錢,都被凱斯以“家族困難”為由一再拖延、否決。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沒有資源,就算有通天功法,也是寸步難行。
必須想辦法打破這個局麵。
就在哪吒凝神思索之際,房門外,再次傳來了腳步聲。
這一次的腳步聲,輕緩、沉穩,帶著一種刻意放慢的節奏,與巴爾克那粗暴急躁的步子截然不同。腳步聲在門口停下,隨即響起了幾下克製而禮貌的敲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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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咚。”
“那吒少爺?”一個蒼老卻依舊保持著沉穩和恭敬的聲音在門外響起,“您睡下了嗎?我是福伯。”
福伯?老管家?
哪吒心中微動。根據原主的記憶,這位老管家是父親雷蒙伯爵留下的老人,對龍焰家族忠心耿耿,也是目前城堡內極少數還對他保持著表麵禮遇和一絲真正關心的人。雖然礙於凱斯的權勢和家族現狀,福伯能做的事情有限,但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種象征。
他來做什麼?是聽到了剛才巴爾克鬨出的動靜?還是例行巡查?
哪吒迅速收斂起所有外露的情緒,再次讓自己的呼吸變得微弱而艱難,聲音沙啞地應道:“是福伯啊……門沒鎖……您進來吧。”
話一出口,他才想起門是被巴爾克從外麵鎖上的。這看似關心實則囚禁的舉動,無疑是一種羞辱。
門外的福伯似乎也頓了一下,然後才聽到鑰匙插入鎖孔、輕輕轉動的聲音。
“哢噠。”
門被推開,老管家福伯端著一個不大的木質托盤走了進來。托盤上放著一碗冒著熱氣的肉湯,幾塊看起來還算新鮮的黑麵包,還有一小碟切好的水果。食物的香氣雖然不算濃鬱,卻瞬間衝淡了房間內原本的藥味和灰塵氣息,帶來一絲鮮活的生活感。
福伯穿著一身漿洗得有些發白但依舊整潔的管家製服,花白的頭發梳理得一絲不苟。他的臉上刻滿了歲月的痕跡,眼神沉穩中帶著難以掩飾的憂慮。他走進房間,先是快速而謹慎地掃視了一圈,目光在那明顯被移動過的矮凳和地麵少許未清理乾淨的灰塵上停留了一瞬,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一下,隨即又迅速恢複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