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武場上的喧囂和嘲笑如同粘稠的汙泥,附著在哪吒逐漸遠去的背影上。小薇攙扶著他的手臂微微顫抖,不是因力竭,而是因憤怒和屈辱。她能感受到四周那些毫不掩飾的惡意目光,如同針一般刺在背上。
哪吒卻恍若未聞。
他低垂著頭,長發遮掩了麵容,隻留下一個蒼白脆弱的下頜線條。他的步伐依舊虛浮踉蹌,每一步都仿佛用儘了全身力氣,完美地維持著那個備受打擊、心灰意冷的廢物形象。
然而,在那看似搖搖欲墜的軀殼之內,冰冷的理智正在高速運轉。
時機到了。
羞辱已達頂點,輕視已入骨髓。
凱斯的戒心應該已經降到了最低點。
現在,需要一根導火索,一個能將所有矛盾引爆,並將自己暫時置於“安全”境地的由頭。
一個……看似自尋死路的賭約。
就在他們即將走出演武場,即將徹底淪為今日最大笑柄的時刻——
高坐在觀禮席上的凱斯,似乎覺得這把火還不夠旺,還需要再添上最後一根柴,將他這個“廢物”徹底釘死在恥辱柱上,並為自己接下來的動作鋪平道路。
他清了清嗓子,聲音帶著一種故作沉痛的惋惜,清晰地傳遍了突然安靜下來的演武場:
“諸位長老,各位家族成員,今日考核結果,大家有目共睹。”
他停頓了一下,目光“痛心”地掃過哪吒的背影,歎了口氣。
“唉……那吒賢侄的身體狀況和……天賦,確實令人擔憂。作為代理家主,我不得不為家族的未來考慮。家族資源有限,每一份都應該用在刀刃上,培養真正有希望的後輩,而不是……白白浪費。”
他的話如同冰冷的刀子,毫不留情。
“因此,我提議,”凱斯的聲音變得嚴肅而正式,“從下個月起,那吒賢侄的一切額外用度,包括那些昂貴的調養藥材,暫且停止供應。家族會保障他最基礎的衣食,但更多的資源,應當傾斜給像帕克這樣有望在年終大比上為家族爭光的子弟!這也是為了家族的整體利益著想,希望大家能夠理解。”
話音落下,演武場上響起一片附和之聲。
“凱斯老爺說得對!”
“早就該如此了!憑什麼浪費在一個廢物身上!”
“支持凱斯老爺的決定!”
帕克更是昂起頭,臉上得意之色幾乎要溢出來。
福伯臉色劇變,猛地踏前一步,急聲道:“凱斯老爺!這恐怕不妥!那吒少爺畢竟是伯爵大人唯一的嫡子,他的身體……”
“福伯!”凱斯打斷他,語氣變得冷硬,“正是因為他是雷蒙弟弟唯一的兒子,我才更要為龍焰家族的未來負責!難道要眼睜睜看著家族資源被無限度地消耗在一個毫無希望的人身上,最終拖垮整個家族嗎?你這是婦人之仁!”
福伯被噎得臉色通紅,卻無力反駁。在殘酷的現實麵前,一切情理都顯得蒼白無力。
小薇攙扶著哪吒的手猛地收緊,指甲幾乎要掐進哪吒的胳膊裡,氣得渾身發抖。
就在所有人都認為大局已定,那個病癆子少爺隻能默默承受這一切,連最後一點賴以維生的資源都要被剝奪的時候——
那個一直低垂著頭、仿佛已經認命的少年,忽然停住了腳步。
他緩緩地、極其艱難地,轉過了身。
陽光照在他蒼白的臉上,那雙一直隱藏在陰影下的眼眸,此刻終於顯露出來。
裡麵沒有眾人預想中的絕望、哀求或者憤怒。
隻有一種異常的平靜,平靜得近乎詭異。
他的目光越過那些幸災樂禍的臉孔,直接落在了觀禮席上誌得意滿的凱斯身上。
聲音依舊沙啞,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清晰地響徹在突然變得死寂的演武場上:
“伯父……此言……差矣。”
簡單的五個字,如同投入平靜湖麵的石子,讓所有嘈雜聲瞬間消失。
所有人都愣住了,難以置信地看著那個居然敢開口反駁的廢物。
凱斯臉上的笑容微微一僵,眼底閃過一絲不悅和意外,他微微眯起眼睛:“哦?賢侄有何高見?莫非認為伯父的安排不公平?”
哪吒迎著他的目光,毫不退縮,聲音雖然微弱,卻一字一句,異常清晰:
“伯父口口聲聲……為了家族未來……卻要斷我藥資……與直接斷我生路……有何區彆?”
他這話問得極其尖銳,甚至帶著一絲悲憤偽裝的),直接撕開了凱斯那虛偽的遮羞布。
凱斯臉色一沉:“放肆!你這是在指責伯父嗎?我這是為了大局!”
“好一個……大局……”哪吒臉上露出一抹極其苦澀又帶著嘲諷的笑容演技精湛),“既然伯父……如此看重家族未來……看重年終大比……”
他停頓了一下,仿佛用儘了全身力氣,深吸一口氣,然後猛地抬高了聲音,雖然依舊沙啞,卻足以讓在場每一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那我那吒·龍焰……今日便以雷蒙伯爵嫡子之名……與伯父立下一個賭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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賭約?
所有人都豎起了耳朵,以為自己聽錯了。這個廢物要立賭約?他能拿什麼賭?
凱斯也愣了一下,隨即眼中露出玩味和輕蔑之色:“賭約?賢侄,你拿什麼跟伯父賭?你又想賭什麼?”
哪吒目光死死盯著凱斯,一字一頓道:“就賭……三個月後的家族年終大比!”
“若我那吒……能在大比中……闖入前十!”他的聲音帶著一種破釜沉舟般的決絕,“則請伯父……及其一係……從此不得再以任何形式……插手家族核心事務!家族管理……交由福伯暫代……直至我父親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