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端坐廣州的陳總司令，正沉浸於權柄獨攬的醉意之中。廣東軍政大權、粵係二十萬勁旅儘握掌中，連珠江的潮聲聽來都似萬民頌唱。
他全然不曾察覺，南京總統府的地圖上，代表廣東的板塊已被朱砂筆圈出三道血痕；更想不到常凱申謀篇布局許久，已經為他織下了天羅地網，在他誌得意滿踏入死局之時，倏然收束。
待到幡然醒悟那天，他已是囚籠裡的困獸，連一丁點反擊的力量都沒有了。
正因如此，當譯電員呈上濟南發來的密電時，陳濟棠嘴角隻浮起一絲輕蔑的冷笑。
用全省鹽鐵專營和金融命脈換取兩個榴彈炮營？這哪裡是交易，分明是周辰在折辱他新得的煊赫權位！
“區區周辰，不過一個毛頭小子，居然踩在我們頭上了……”他摩挲著象牙煙嘴，心頭火苗突突直跳。
昔年自己發電必稱“司令”或“老弟”，對方回電卻永遠隻冷冰冰寫著“陳總指揮”，從前他不過是粵係的二把手，他也就不計較了。
如今他已是威震南國的粵省第一人，那不識時務的稱呼便如芒刺在背。
副官試探著問是否回電議價，卻見總司令突然將電報紙揉作一團：“急什麼？讓他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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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濟棠望向窗外沙麵租界的尖頂鐘樓，仿佛看見周辰在指揮部焦灼踱步的模樣。他決意要晾透這狂妄的後輩，更要讓他明白：今日的陳濟棠，豈是他兩個榴彈炮營就能打發的？還真把他當要飯的了？
清晨，一縷淡金色的陽光透過紗簾斜斜地灑進房間，在深褐色的地板上投下細碎的光斑。周辰從睡夢中醒來，眼皮仍有些沉重，他揉了揉眉心，朝門外喊了一聲：“小琴。”
門外傳來一陣輕快的腳步聲，緊接著，一位身姿挺拔的女軍官推門而入。她生著一張標準的鵝蛋臉，眉目清秀，一身熨帖的灰色軍裝襯得她英氣逼人。
她走到床前，利落地敬了個禮：“司令，有什麼吩咐嗎？”
周辰掀開被子坐起身，薑雨琴已經走到衣架旁，取下那套熨燙整齊的德式將官服，雙手遞了過去。
周辰接過軍裝，一邊套上襯衣，一邊問道：“陳濟棠回電報了嗎？”
薑雨琴熟練地協助他穿衣，先是套上襯衫，然後是挺括的軍服外套。
她繞到他身後，仔細地幫他撫平肩章處的褶皺，聲音平靜而清晰：“沒有，我問過幾次了，電訊室一直沒收到他的回複。”
周辰沉默片刻，忽然低笑了一聲，語氣裡帶著幾分冷意：“良言難勸該死鬼，慈悲不度自絕人。”
軍裝上身，周辰自己扣好了領口的銅質風紀扣。薑雨琴轉到前麵，拿起寬厚的皮質武裝帶。她貼近周辰，雙手環過他的腰，準備將武裝帶在後腰處扣緊。
這個距離很近，幾乎能感受到彼此的體溫和呼吸。
就在武裝帶兩端即將對接的瞬間，薑雨琴的身體突然微微一僵，臉頰瞬間飛起一抹不易察覺的紅暈。她下意識地輕哼了一聲，帶著嗔怪的語氣：“哎喲！司令……您…您可不老實！”
周辰臉上卻沒有絲毫的尷尬，反而嘴角勾起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坦然地看著她近在咫尺的臉龐，聲音低沉帶著晨起的慵懶沙啞：“嗬，這一大早的……血氣方剛，也不能怪我。”
他的目光坦然，甚至帶著點戲謔，仿佛隻是在陳述一個再自然不過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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