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內出現了一陣短暫的沉默,隻有發動機的轟鳴和履帶碾雪的嘎吱聲。
老何重新將眼睛貼上觀測鏡,語氣變得有些意味深長:“都彆貧了。打起精神來,南邊可是蹲著好幾萬餓紅了眼的鬼子。
說不準什麼時候,他們就狗急跳牆,往咱們這個方向撲過來。到時候,那可都是移動的軍功章啊!”
“軍功”兩個字像是有魔力,頓時讓王大牛和小李的眼睛亮了起來,連寒冷似乎都驅散了不少。
就在這時,一直全神貫注駕駛和觀察的小李突然壓低聲音喊道:“車長!正前方!好像有動靜!影子很多!”
老何心裡一凜,立刻命令:“停止前進!炮塔十點鐘方向!”他迅速調整觀測鏡,但夜色太濃,隻能看到遠處雪地上似乎有大量模糊的黑影在蠕動。
“裝填高爆彈!”老何下令,隨即按下通訊器,“各車注意!前方發現可疑情況!一號車,打一發照明彈!方向十點鐘,距離八百米!”
“嗵!”一聲悶響,一發照明彈拖著耀眼的尾焰劃破夜空,在到達拋物線的頂點後驟然綻放,將下方的大片雪原照得如同白晝!
慘白的光芒下,一幕令人頭皮發麻的景象赫然呈現——密密麻麻的日軍士兵,如同從地獄裡爬出的鬼魅,衣衫襤褸,許多人甚至沒有槍,拄著木棍,拖著凍僵的身體,正麻木而絕望地向著他們防線湧來!
正是試圖向北“秘密”突圍的第五師團主力!
“是鬼子!全員!自由開火!”老何的咆哮聲通過電台瞬間傳遍了整個巡邏分隊!
“王大牛!高爆彈!快!”“裝填完畢!”“放!”
“轟!”坦克猛地一震,炮口噴出熾烈的火焰!炮彈準確地落入日軍密集的人群中,瞬間炸起一團夾雜著殘肢斷臂和雪泥的血霧!
幾乎同時,其他坦克和裝甲車上的機槍也瘋狂地嘶吼起來,灼熱的彈鏈如同死神的鞭子,無情地抽打進混亂的人群中。雪白的大地頃刻間被染成一片觸目驚心的暗紅。
日軍根本沒有想到會在這裡遭遇裝甲部隊的伏擊,他們沒有反坦克武器,甚至沒有多少子彈,在鋼鐵洪流麵前,脆弱得如同紙糊一般。
慘叫聲、爆炸聲、機槍的咆哮聲瞬間撕裂了雪夜的寧靜。
犀牛坦克的戰鬥室內,炮閂劇烈地往複運動,灼熱的彈殼叮當落下,濃烈的硝煙味幾乎蓋過了寒冷。
王大牛機械而高效地裝填著炮彈,嘴裡不再抱怨寒冷,隻剩下粗重的喘息和一種殺戮帶來的熾熱。小李駕駛著坦克,小心地調整位置,尋找更好的射擊角度。
老何冷靜地觀察著戰場,不斷下達指令,如同一個高效的屠夫。照明彈一顆接一顆升空,將這場單方麵的屠殺持續地照亮。
草原,變成了真正的煉獄。
獨石口,核心陣地。
搖曳的火光下,景象比極北的寒冰更令人刺骨。
板垣征四郎麵無表情,他身邊那些同樣軍裝破敗、眼神卻變得異常凶狠的高級軍官和親衛隊員們,正手持刺刀或軍刀,走向那些因重傷、凍餓而完全失去行動能力的日軍士兵。
沒有言語,沒有告彆,隻有刺刀精準而冷酷地抹過脖頸的細微割裂聲,或是刀尖刺入心臟的沉悶噗響。
偶爾有一兩聲微弱的掙紮和嗬嗬的倒氣聲,也迅速湮滅在呼嘯的寒風中。
這不是戰鬥,這是一場針對自己人的、沉默的“收割”。
他們不是在給予解脫,而是在收集最後一點“移動口糧”,為極少數人的逃亡做準備。
就在這時,北麵遙遠的方向,驟然傳來了密集的槍聲和爆炸聲,間或還有坦克炮的轟鳴!突圍的主力部隊顯然已經撞上了先鋒軍的鐵壁。
板垣征四郎側耳傾聽片刻,臉上肌肉抽搐了一下,非但沒有悲痛,反而露出一絲“果然如此”的殘忍慶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