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黃埔路官邸內,氣氛壓抑得令人窒息。
有關河南大片失陷、胡宗南不戰而退的消息陸續傳來,常凱申麵色鐵青,獨自站在軍事地圖前久久未語。
巨大的兵力差距像一道深淵橫亙在眼前——此時與先鋒軍全麵開戰,無異於自取滅亡。
他幾次欲下令調兵反撲,話到嘴邊,卻終究化作一聲壓抑的歎息。
國民政府內部雖一片嘩然、怒斥之聲不絕,卻無人敢真言決戰,最終隻剩下一紙蒼白無力的抗議通電,淹沒在各方譏嘲之中。
更使常凱申震怒的,是胡宗南竟未發一槍就放棄潼關天險,徑直退往陝南。這已是近期第二位令他失望至極的將領。
他不由得想起了蔣鼎文,奉命進入山西“剿共”,反被紅軍靈活穿插、打得潰不成軍。
再之前就是劉峙,一手葬送了國軍最強大的兵團,堪稱是導致今日這般惡劣局勢的最大罪人。
可偏偏這些人,都是他一貫信任並加以重用的大將,可一個個都是繡花枕頭,中看不中用。
一連串的挫敗像毒蛇般噬咬著他的信心,他首次在深夜獨處時叩問自己:是否在用人和戰略判斷上,出現了致命的偏差?
被他重用的都是草包,反倒是被他認為有勇無謀的衛立煌,在此前的南昌戰役中表現得可圈可點,進退有度,絕對是大將風範。
不得不說,隨著先鋒軍戰績越發輝煌,衛立煌的含金量還在持續提升。
常凱申越發後悔,當初率兵支援閻錫山的主將就應該讓衛立煌來擔任,偏偏派了個蔣鼎文,差點輸的連褲衩都不剩了。
可世上沒有後悔藥可以吃,這個時候才進行反思,已經於事無補了。局勢崩壞,根本不是一兩名戰將就能夠挽回得了的。
就在他心神不寧之際,汪填海不請自來。他推開書房的門,語氣中帶著一絲難以掩飾的責難:“委員長,時至今日,您還不願正視現實嗎?”
汪填海走上前,聲音不高卻字字鋒利:“我們一再視共產黨為心腹大患,調集重兵圍剿,結果呢?
真正的大敵先鋒軍,就在我們眼皮底下壯大起來!他們組織嚴密、戰力驚人,行動比紅軍更狠、更快!如今坐擁數省之地,您還認為他們隻是尋常軍閥嗎?”
“黨國今日之局勢,我確實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那麼敢問汪副主席,又有何高見呢?”
汪填海直視常凱申陰沉的臉色,終於拋出醞釀已久的主張:“我以為,先鋒軍就是潛藏最深、偽裝最好的紅色力量!事到如今,唯有接受日本方麵提出的聯合剿共方案。借力打力,或許還能挽回危局!”
常凱申猛地抬起頭,眼中寒光乍現,卻一時語塞。
良久,他胸中的火氣消退了一些,“兆銘兄,你有沒有想過,驅虎吞狼,極有可能就是引狼入室。
當年北宋先是聯合女真人滅了遼國,結果自己險些被女真人所滅,退居半壁,苟延殘喘。
後來又聯合蒙古滅金,自不量力,以為能夠收複失地。結果卻是連半壁江山都保不住。
你說說,黨國現在的局勢,是北宋還是南宋?我告訴你,隻要我還是委員長一天,就絕不允許有人通敵賣國!”
……
幾天後,日本東京,夜色濃重,石原莞爾的宅邸卻燈火通明,將庭院裡的枯山水映照得如同白晝。
一輛軍用轎車疾馳而至,在大門前發出刺耳的刹車聲。
參謀黑藤健三郎少佐攥緊公文包,踩著新積的薄雪快步穿過庭院,軍靴在石階上叩出急促的聲響。
他尚未走近主屋,就聽見留聲機流淌出的爵士樂與笑語喧嘩。拉門敞開時,暖氣和酒香撲麵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