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口,華北派遣軍司令部。
與前線炮火連天的喧囂不同,這裡彌漫著一種壓抑的、令人窒息的焦灼。
司令官寺內壽一大將背對著門口,站在巨大的軍事地圖前,身影在昏暗的燈光下顯得有些佝僂。
“瀨穀支隊……出發了沒有?還要多久才能抵達戰場,向先鋒軍側翼發起攻擊?”
一名負責聯絡的參謀立刻上前一步,躬身彙報:“大將閣下,瀨穀支隊已在半小時前準時出發。按照他們的行軍速度,最多再有半天時間,其先頭部隊即可向包圍第十四師團的敵軍後方發起牽製性攻擊。”
“半天……希望土肥原這個笨蛋能撐得住。”寺內壽一低聲嘟囔了一句,緩緩轉過身,布滿血絲的眼睛掃過眾人。
“那麼,海軍呢?海軍方麵有什麼回複?”
參謀的臉上露出一絲難以掩飾的尷尬和憤懣,他硬著頭皮回答:“回稟閣下,海軍……海軍方麵再次拒絕了我們的空中支援請求。
他們的理由是……海航的精銳飛行員在長期的消耗戰中已損失殆儘,目前駕駛艦載機的多是飛行時長不足兩百小時的新手,難堪大任。
他們還說……如果急需空中支援,陸航應該自己出動。”
“八嘎!”
寺內壽一的怒火終於壓製不住,他一拳砸在鋪著地圖的桌麵上。
“借口!統統都是無恥的托詞!他們不過是想保存實力,躲在戰艦上看我們陸軍的笑話!
帝國最新的飛機、最好的資源都優先給了他們,如今華北戰事吃緊,皇國陸軍精銳危在旦夕,他們居然還在打這種齷齪的算盤!
憑什麼!華北的利益他們難道沒有份嗎?!”
他的咆哮在指揮部裡回蕩,參謀們紛紛低下頭,不敢直視盛怒中的司令官。
誰都清楚海軍和陸軍之間那積怨已深的矛盾,但在此刻,這種內耗顯得尤為致命。
隻是由於陸海之間長期的矛盾,使得雙方之間都不信任對方所說的話,讓他們下意識的忽略了海軍電文裡所說的飛行員短缺的問題,隻以為這是拒不出兵的托詞。
但在長期的空戰之中,尤其是海航執行的是轟炸敵方戰略要地的任務,飛機長期深入敵境,一旦被擊落,飛行員要麼被俘虜,要麼被乾掉。
這個時候由於日軍的飛機製造廠,在長達一年的時間內全力爆產能,海航還不至於落到沒有飛機可用的境地。
但一幫菜鳥飛行員駕駛戰鬥機升空之後,一旦碰到先鋒軍的戰鬥機,就很難有存活的可能。
這一痛點,在執行製空權爭奪和近距離轟炸的陸航是感覺不到的。
倘若雙方能夠加強溝通,而不是各打各的,那這個問題其實很好解決。
一個缺飛機,一個缺飛行員,互補一下就解決了。
但對於日本陸海兩軍來說,彆說沒有意識到這樣的問題,就算意識到了,也不可能執行。
執行這樣的方案,那簡直就是讓他們當眾吃屎,難受又社死。
先前彙報的參謀等寺內壽一怒氣稍平,才小心翼翼地請示:“大將閣下,您看……我們要不要再去電,以更嚴厲的措辭或者通過更高層渠道,再勸說一下海軍……”
“不必了!”寺內壽一猛地一揮手,臉上充滿了厭惡,“這幫海軍馬鹿,一向視我們為仇寇!再去哀求他們,除了換來更多的恥笑和羞辱,我們什麼也得不到!”
他深吸一口氣,下達了新的指令:“你,立刻幫我直接聯係國內的石原莞爾閣下,請他務必代為協調!電文裡要說明,萊州灣的水雷已被清除,航道暢通無阻!
告訴他,沒有飛機,至少還有軍艦!哪怕隻是派出幾艘巡洋艦,用艦炮對敵軍沿岸陣地進行轟擊,也能極大地緩解第十四師團的壓力!”
“在電文最後,給我加上這句——‘皇國興廢,在此一戰!務請石原君勸說海軍,摒棄門戶之見!’”
“嗨依!”參謀重重頓首,轉身離去。
在第十四師團不斷被壓縮的環形陣地上,戰鬥已經進入了最殘酷的塹壕爭奪階段。
一處剛剛被先鋒軍突擊隊突破的戰壕段裡,狹小的空間內擠滿了殊死搏殺的身影。
一名身材高大的先鋒軍老兵,雙手掄動著工兵鏟,如同旋風般揮舞。
那工兵鏟短小精悍,在這種轉身都困難的壕溝裡施展起來得心應手。
“鏘!”的一聲脆響,工兵鏟的側麵精準地格開了一柄突刺而來的三八大蓋刺刀。
那日軍士兵用力過猛,長長的步槍在狹窄空間裡顯得格外笨拙,槍身一下子撞在戰壕壁上,動作瞬間變形。
老兵抓住這電光火石的破綻,一個箭步上前,手中工兵鏟帶著惡風,鋒利的鏟邊如同戰斧般狠狠劈下!
“噗嗤!”一聲,那日軍士兵慘叫著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