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戰局變化,基本是按照夏英的方案在進行,這倒也不是說他料事如神,而是整個方案基本掐住了敵人的命脈,而且也留足了冗餘空間。
哪怕周渾元和俞濟時察覺出來了不對,但人都是有僥幸心理的,尤其是已經上了桌的賭徒。
一場大決戰當然不能簡單的用賭博來進行概括,但一時之間卻又找不到更加貼切的詞語,啪的一下全壓了上去,就沒有幾個人能夠做到中途止損的。
這就不得不說,人生的三大錯覺是真的有道理——我能反殺!
宿縣南北兩處戰場的激戰,一直持續到了黃昏時分。
在紅軍有意放慢的節奏,穩打穩紮發起攻擊的情況下,國軍的防區大幅度縮水。
最關鍵的黃山陣地也丟了,俞濟時最終還是被迫轉移了指揮部的位置。
也幸虧當時周渾元給他發來了即將抵達戰場的好消息,狠狠地提振了一把國軍的士氣,要不然光是黃山丟失,全軍就得崩。
彆說基層官兵的士氣了,俞濟時自己都未必能穩得住。
但這會兒有了翻盤的希望,就好像重症患者聽醫生說,還有新的治療方案一樣。
但很快,他們就發現自己還是太天真了!
猛烈的攻擊持續了一個多小時,槍炮聲震耳欲聾,硝煙幾乎遮蔽了天空。
然而,周渾元的三十六軍,依舊被牢牢地阻擋在大澤鄉以南,寸步難進。
炮彈在紅軍的陣地上炸開一團團火光,士兵們發起一波波決死的衝鋒,但那條看似觸手可及的戰線,卻始終無法被撕裂。
這一刻,被包圍在宿縣的俞濟時感受著外圍援軍炮聲的逼近與停滯,心情如同坐過山車般大起大落。
而身處大澤鄉前線的周渾元,也真切地品嘗到了那種無能為力的痛苦。
勝利的曙光就在眼前,宿縣的輪廓在望遠鏡裡依稀可見,他甚至能想象到俞濟時望眼欲穿的表情。
可這短短的距離,卻如同天塹。
“就差一點點!他媽的,就隻差一點點啊!”周渾元放下望遠鏡,一拳砸在身邊的臨時掩體上。
他不甘心,實在不甘心。這種看得見卻摸不著的挫敗感,比單純的失敗更讓人難以接受。
不死心的他,決定親自去前沿看個究竟。
他帶著衛隊,冒著流彈的危險,迂回靠近到足以清晰觀察紅軍防線的位置。
透過望遠鏡,他看得分明:紅軍在宿縣東南方向依托有利地形,構築了完整的野戰防禦體係。
塹壕縱橫交錯,火力點布置得極有層次,縱深配置清晰可見。
士兵們在陣地上移動有序,顯示出極高的紀律性和戰鬥素養。
周渾元的心沉了下去,對身旁的參謀喃喃道,“這不是倉促建立的防線,這是早有準備的堅固防禦。”
他得出一個結論:正麵強攻,一時之間絕難突破。就算付出巨大代價,僥幸撕開一道口子,後麵還有宿縣完整的城防體係等著他。
紅軍既然有能力在城外布置如此強力的防禦,城內的工事和守備力量隻會更強。
他稍微在心底評估了一下,要想拿下宿縣,沒有個三天五天,投入難以想象的兵力彈藥,根本不可能。
周渾元不知道的是,這裡的防禦工事大多數都是黃傑指揮手下修建出來。
這位極其惜命的將軍,不光逃跑是一把好手,修建防禦工事也不含糊,可以說是把保命技能給拉滿了。
結果紅軍撿了個現成的,反倒成為了抵擋國軍的銅牆鐵壁。
周渾元不想把自己和三十六軍全都一頭撞死在這麵南牆上。正麵突不破,那就隻能繞路了。
回到臨時指揮部,周渾元立刻召集主要軍官,將偵察到的情況和自己的判斷說了出來。
指揮部裡一片沉寂,隻有遠處隱約傳來的炮聲提醒著眾人時間的緊迫。
參謀長在地圖上比劃著,提出了一個方案:“軍座,眼下有一條路,北上,強渡新汴河。
隻要渡過河,我們就能和戰場的友軍取得聯係,甚至可能夾擊在東側活動的紅軍部隊。這條路,是直線距離最短的。”
周渾元盯著地圖,沒有說話。
參謀長繼續分析:“但是,選擇這條路有兩個大麻煩。第一,我軍一旦直接北上,整個側翼就完全暴露給了盤踞在大澤鄉的紅軍。
這可不是一般的遊擊隊騷擾,這是成建製的敵軍主力。他們若在我軍渡河的關鍵時刻,從側翼猛撲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