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澈……我知道,知道你是存了好心。”
“想寬慰我……可你……你莫要再來哄騙我了,好不好?”
這忍了一整日,或者說忍了許久的委屈與絕望,隨著決堤的淚水,終於衝破了心防。
“哄騙?”
林澈的聲音裡滿是錯愕:
“娘子,我林澈今日對你所言,句句出自肺腑,字字當真,若有半句虛言,叫我天打雷劈!”
“何來哄騙之說?”
方清雪哽咽著,那些尖銳傷人的話在舌尖滾了幾滾,最終還是被她強行咽了回去。
與他爭辯這些空中樓閣,除了徒增煩惱,又有何益?
她不再出聲,隻是默默地流著眼淚,緊緊閉上了眼睛,試圖將那令人心慌的藍圖從腦海中驅散。
“方小姐,有什麼話,定要說出來才好。”
林澈的聲音放緩了些,帶著難得的認真:
“你我既已成夫妻,便該相濡以沫,禍福與共,有什麼心思,不該藏著掖著。”
許是這話觸動了她,又或是積壓的情緒需要一個宣泄的出口,方清雪猛地從草鋪上坐起,帶著哭腔,氣鼓鼓地道:
“好!”
“你讓我說,我便說!”
“說個明白!”
“你先前說什麼要讓我幸福,讓方家重振門楣,又說要幫我買回被抄沒的方家祖宅!”
“前幾日,又說要幫我還那一萬錢的印子錢!”
“如今,更是變本加厲,說什麼修葺這破宅子要五百兩,添置紅木家具、絲綢被褥、珠釵首飾、文房四寶……”
“林澈!”
“你可知這是要花費多少銀錢?”
“這還不是哄騙是什麼?!”
她喘了口氣,聲音裡帶著深深的無力與一絲不易察覺的祈求:
“林澈,我知曉你是想對我好,在這等境遇之下,還有人願意為我設想,我……我心裏是感激的。”
“但是!但是你承諾的這些,哪一樁、哪一件,是眼下的我們能做到的?”
“除非……除非你現在就回轉林家,去求你父母原諒,低聲下氣向他們討些銀錢回來,否則,你拿什麼來幫我?”
“拿什麼來實現這些……這些夢話?”
“就憑你釀出的酒?”
“我承認你釀出的酒品相不差?”
“但今日之事你看不明白?”
“那劉大姐身後必定有人撐腰,你這酒能賣給誰,又有誰敢收?”
“釀酒欠下的銀子,和那印子錢就夠我們折騰了...”
“你還想著這些夢話?”
“難道不是癡人說夢?”
一股腦將心中憋悶了許久的話儘數傾倒而出,方清雪隻覺得渾身力氣都被抽空了,胸口卻莫名鬆快了些。
發泄完情緒,她又像是被戳破的皮球,默默縮回到那冰冷的草鋪上,借著月光,下意識地掰著纖細的手指。
心裡盤算著明日該往更遠的城南走走,聽說那邊有幾個大戶人家偶爾會招些短工,洗洗涮涮,或者繡些活計……
她必須在賀掌櫃收回宅子前,賺到點錢,哪怕隻是幾文錢也好。
總比流落街頭與野狗搶食的強...
“回林家?”
“那是斷無可能的。”
林澈回答得斬釘截鐵,沒有一絲猶豫。
隨即,他話鋒一轉,語氣變得有些飄忽,問道:
“娘子,你有夢想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