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葉貼在窗縫上,脈絡朝內,像是誰用指尖小心壓上去的。林風沒動,屋裡的油燈還在燃,火苗歪了半寸,映得牆上人影也晃了一下。
他右手已扣住劍柄,掌心貼著魚皮鞘的紋路,一寸寸往上滑,直到拇指抵住吞口。這動作他練過太多次,閉著眼都能完成——危險來時,先穩住呼吸,再讓劍離鞘三寸。
窗外的人影沒再動,也沒說話。可就在剛才那一瞬,瓦片輕響的方向變了,從正前方移到了左斜上方。來人不止一個。
林風一腳踢翻桌角的水盆,嘩啦一聲,水潑滿地。借著聲響掩護,他推窗而出,身子如斷線風箏般墜下,落地時膝蓋微屈,順勢一滾,避開可能的伏擊角度。
巷子裡站著五個人,穿黑衣,束腰帶,腳底踩的是統一製式的快靴。最前頭那人背對著他,身形瘦高,肩線平直如刀削,手裡握著一柄未出鞘的細劍。
紀綱。
林風站直身子,手不離劍。“你回來送死?”
紀綱緩緩轉身,臉上沒什麼表情,眼神卻像釘子一樣紮過來。“我不是來殺你的。”
“那你站這兒喘氣挺費勁吧?”林風冷笑,“天尊的人什麼時候改行說廢話了?”
“我是來拿人的。”紀綱聲音不高,但字字清晰,“阿吉。交出來,你走人。”
巷子兩邊的黑衣人同時往前半步,呈合圍之勢。林風眼角餘光掃過,五個人,站位有章法,是練過的。不過腳步太齊,反倒露了破綻——真高手不會刻意踩點。
“你要阿吉?”林風嗤笑一聲,“他是掃地的,不是你們庫房裡丟的銅錢,還能記個編號?”
“他不該活著。”紀綱終於拔出了劍,劍身細長,泛青光,“也不該被你藏起來。”
“藏?”林風笑了,“他住柴房,我住西廂,中間隔著個豬圈。你要找他,自己去問豬願不願意讓路。”
紀綱不接話,隻把劍尖指向林風咽喉:“最後一次機會。交人,或者死。”
林風沒答,隻是慢慢抽出長劍三寸。劍光一閃,如秋水浮冰。
“燕十三的劍,專治你們這種自以為能定人生死的蠢貨。”
話音落,他腳下一點,整個人如離弦之箭衝出。不是後退,而是直撲紀綱麵門。
對方顯然沒料到他會主動進攻,愣了半息。就是這半息,林風已繞到其側翼,奪命十三劍第三式“鬼火破空”順勢刺出,劍鋒撕開空氣,直取肋下。
紀綱橫劍格擋,鐺的一聲,火星四濺。他手臂一震,虎口發麻,連退兩步才穩住身形。
“你學了十三劍?”他瞪眼。
“不止。”林風手腕一抖,劍勢回旋,如蛇吐信,“我還學會了怎麼用它送人上路。”
他不再多言,梯雲縱身法展開,身形忽高忽低,在狹窄巷道中穿梭如風。兩名黑衣人撲上來,被他一劍挑開手腕,另一人剛舉刀,就被踹中膝蓋,跪倒在地。
紀綱咬牙,使出天尊快劍三十六路,劍影密布,試圖封鎖林風行動路線。可這套劍法雖快,卻缺變化,林風隻需看準破綻,便能在劍光縫隙中穿行。
第五式“殘月照寒江”出手,劍刃貼著紀綱頸側劃過,帶起一縷血線。第六式蓄勢待發,紀綱慌忙後躍,背撞牆柱,再無退路。
林風劍尖停在他喉前三寸,不動。
“現在是你走,還是我送你走?”他問。
紀綱臉色鐵青,額角滲汗,握劍的手微微發抖。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狠話,最終卻隻是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劍——劍刃崩了一小口。
“你會後悔。”他低聲說。
“我每天都在後悔。”林風淡淡道,“後悔昨晚沒多吃一碗麵。至於你?不夠格讓我後悔。”
他緩緩收劍入鞘,轉身欲走。
就在這時,屋頂傳來一聲輕響。
不是腳步,也不是風動,是掃帚尾梢碰到了瓦沿的聲音。
兩人同時抬頭。
阿吉站在簷角,手裡還拿著那把舊掃帚,肩上落著幾片枯葉。他穿著洗得發白的粗布衣,褲腳卷到小腿,像個剛掃完院子準備回去吃飯的雜役。
可他的眼睛不一樣。平靜,卻深得看不見底。
“住手。”他說。
林風停下腳步,沒回頭。“你不該管這事。”
“已經管了。”阿吉輕輕掃了下肩頭的葉子,落葉打著旋兒飄進巷子,“他們要的是我,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