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風單膝跪在焦石上,右手撐地,左手緩緩抬起,指尖微微發顫。他剛從那一擊的餘波裡緩過神來,手臂上的血痕還在滲血,順著指縫滴落在滾燙的岩麵,發出輕微的“滋”聲。
寒鐵劍就插在他身前半步遠的地方,劍身暗沉,像一塊燒儘的炭。
剛才那一劍不是他出的。是燕十三。也是那把變了形的重劍。可現在劍回來了,重新變回原來的樣子——輕、薄、鋒利,帶著一股不屬於他的冷意。
他盯著劍柄看了片刻,忽然笑了下:“你累不累?”
沒人回答。隻有遠處右島傳來的低沉火鳴,像是大地在喘息。
他沒去拔劍,反而將手掌按進地麵。灼熱從掌心直竄上來,刺得神經一跳。但這感覺很真實,比剛才那股被幻象拉扯識海的虛浮要強得多。
他閉了眼。
一瞬間,腦海裡浮現出一座荒山,山腰有洞,洞口刻著字:
“淩厲剛猛,無堅不摧,弱冠前以之與河朔群雄爭鋒。”
接著畫麵一轉——
“紫薇軟劍,三十歲前所用,誤傷義士不祥,乃棄之深穀。”
再換——
“重劍無鋒,大巧不工。四十歲前恃之橫行天下。”
最後是一片空地,什麼都沒有。連劍影都不見。
“無劍……”他喃喃,“原來是這麼個意思。”
不是沒有劍,而是不需要劍。
他慢慢收回手,五指張開又握緊,指節發出脆響。然後,他對著麵前的空氣,輕輕劃了一道。
一道細微的氣流掠過,前方三尺處的一粒碎石應聲裂開,斷口平整。
他咧嘴一笑:“還挺靈。”
慕容秋荻站在右島邊緣,遠遠望著這一幕,眉頭微皺。她原本以為林風會撿起劍繼續硬拚,畢竟這是江湖人最習慣的做法——手裡有兵器,心裡才踏實。
可這家夥居然把劍扔那兒了。
更讓她心頭一緊的是,剛才那一指,竟讓她體內的蠱蟲有了片刻躁動。
她不動聲色地撫了撫袖口,指尖在腕間輕輕一掐,那股異樣感才壓下去。
“裝神弄鬼。”她冷笑,“你以為學了幾招虛架子就能破我的陣?”
話音未落,她雙手猛然外推。空中殘存的毒霧瞬間凝結成九根黑針,呈弧形飛射而出,速度快得幾乎看不清軌跡。
林風站著沒動。
黑針臨身刹那,他才抬手,食指中指並攏,在胸前輕輕一撥。
仿佛撥開一張蛛網。
九根黑針齊齊折斷,碎片落地即化作青煙。
他往前走了一步,腳踩在焦土上,留下一個淺淺的印子。
“你說我裝?”他抬頭看她,“那你告訴我,你現在靠的是劍,還是蟲子?”
慕容秋荻眼神一冷。
她沒答話,而是突然抬手,指尖在頸側一抹,一縷極細的血線滑落,滴入腳下岩漿。
火光猛地一漲。
整片右島的地麵開始龜裂,裂縫中湧出墨綠色的霧氣,迅速蔓延成一片迷陣。霧中有影影綽綽的人形晃動,似哭似笑,全是些曾死於她手下之人殘留的氣息。
林風腳步一頓。
這陣法不對勁。不是殺招,更像是……引子。
他在等什麼?
念頭剛起,左島深處,那具一直靜臥在石台上的身影,忽然手指微動。
謝曉峰睜開了眼。
隻是一瞬。
瞳孔清明,目光如刃,掃過戰場中心的林風,又轉向右島的慕容秋荻。那一眼中沒有恨,也沒有舊情,隻有一種近乎冷漠的審視。
緊接著,他喉間一陣劇烈起伏,像是有什麼東西在體內翻騰。他猛地弓起身,一口鮮血噴出,濺在石台上,竟燃起幽藍火焰。
林風察覺到了異樣,回頭望去。
就在那一刹那,慕容秋荻嘴角揚起,手中情殤劍高舉,劍尖指向天際。
“既然你想看真正的劍道,”她聲音清冷,“那就讓你親眼見證——奪命十五劍,如何斬斷宿命!”
劍鋒下壓,一道漆黑劍氣撕裂空氣,直撲林風胸口。
這不是普通的攻擊。劍氣中裹挾著某種古老的韻律,像是從時間儘頭傳來的回響。林風本能地抬手格擋,可那股力量根本不是肢體能擋住的。
千鈞一發之際,左島方向傳來一聲悶哼。
謝曉峰再次睜開眼,這一次,他沒有看向林風,而是死死盯住慕容秋荻的咽喉。
他嘴唇微動,無聲吐出兩個字。
林風沒聽見,但他看見了。
也明白了。
“蠱!”他低喝一聲,身形暴退,同時雙指並攏,朝著自己眉心一點。
係統提示在腦中一閃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