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羽落在石階上,像一片被風吹歪的紙。林風盯著它看了兩秒,抬手將玉佩塞進懷中,動作乾脆利落。
“走。”他說,“再耗下去,連練的機會都沒了。”
上官燕沒動,鳳血劍還插在石縫裡,劍身輕顫,像是不甘心就這麼收回去。她看著遠處霧氣翻湧的峽穀方向,聲音不高:“你真覺得我們還能合得來?你的劍是殺人的,我的……不是。”
林風笑了笑,那笑有點懶,也有點糙:“我也沒指望一上來就天雷勾地火。但總得試試,不然等會兒打起來,你砍我一刀,我戳你一劍,那就真是笑話了。”
她斜他一眼:“誰砍你?”
“遲早的事。”他聳肩,“你現在不信我,回頭信了也晚了。”
這話不重,卻戳到了點上。她終於拔出劍,歸鞘時發出一聲清鳴,像是在回應什麼。
兩人沒再說話,沿著山道下行,繞過幾處斷崖,尋到一處背風的穀地。四周亂石林立,中間一塊平整岩台,正好用來對練。林風從懷裡摸出一張符紙,往地上一拍,一道血色光暈擴散開來,形成半透明屏障。
“血刀領域。”他解釋,“模擬司馬長風的刀意壓製,免得咱們真動手傷了彼此。”
上官燕皺眉:“用敵人的手段練劍?不怕反噬?”
“怕。”他坦然點頭,“可活著的人,哪個不怕?就看怕完了,是轉身跑,還是往前邁一步。”
她沒接話,隻默默站定,抽出鳳血劍,擺出起手勢。
第一次試招,剛交手三式,劍氣便撞在一起。奪命十四劍淩厲無比,直取要害;鳳血劍靈動回旋,偏不硬接。可越是避讓,越顯滯澀,林風一劍逼至近前,她下意識橫劍格擋,兩股真氣相衝,震得兩人各自退了半步。
“不行。”林風甩了甩發麻的手腕,“你防得太緊,像在躲仇人。”
“本來就是。”她冷冷道,“你這劍路,一點情麵都不留。”
“那是當然。”他攤手,“十三劍本就是為取命而生,哪來的‘情麵’二字?你要等我跟你比劃著玩?”
她咬牙:“那你剛才說‘試試’,到底想怎麼試?”
林風沉默片刻,忽然收劍入鞘。
“換個法子。”他說,“你先攻我,不用留力。”
她眯眼:“你瘋了?空手接我的劍?”
“我又沒說用手接。”他一笑,“再說,你娘當年使這劍的時候,也不是靠蠻力壓人吧?”
這句話像根針,輕輕紮了一下。她臉色變了變,沒再多問,提劍便上。
劍光如雪,劃破空氣。林風不動如山,直到劍尖距胸口寸許,才側身一閃,十四劍順勢出鞘,卻不反擊,隻是貼著她的劍脊滑開,卸去三分勁力。
第二次,她變招更快,一式“鳳翔九天”自上而下劈落。林風躍後半步,劍鋒挑出,仍是不攻,隻引著她的劍勢偏移方向。
第三次,第四次……
十來回合下來,她額角已見汗,呼吸略沉。林風始終守而不攻,每一招都像是在讀她的劍意。
“你乾什麼?”她終於停下,喘著氣問,“看戲?”
“我在找你劍裡的‘人’。”他擦了把汗,“你劍法沒錯,招式也沒漏,可你心裡有人嗎?你娘使劍時,是有情的。你現在呢?隻剩恨了。”
她瞳孔一縮。
“我不需要情。”她聲音冷下來,“我要的是贏。”
“那你永遠贏不了真正的對手。”林風搖頭,“司馬長風不是莽夫,謝曉峰更不是。他們能走到今天,不是因為劍快,是因為劍裡有東西——你爹藏了二十年,不就是為了讓你有一天能親手拿回屬於你的東西?他不是不要你,是他把你當個人養,不是當一把刀。”
她握劍的手微微發抖。
就在這時,穀口傳來腳步聲。一個七八歲的小孩挎著竹籃路過,看見兩人練劍,停下來看了會兒,忽然冒出一句:“阿姐說,劍要有情,無情的劍,砍不斷思念。”
說完,蹦跳著走了。
林風愣住。
上官燕低頭看著劍尖,久久未語。
風穿過山穀,吹得衣角輕揚。林風緩緩抬起劍,這次沒有起勢,也沒有殺意,隻是輕輕一送,劍尖點地,一圈漣漪般的劍氣擴散出去,不帶鋒芒,卻讓整片岩台微微震顫。
“我懂了。”他低聲說,“不是要拚招,是要通心。”
他轉向她:“再來。”
這一回,他不再刻意壓製劍意,也不強求節奏同步。他出劍,她接劍,一攻一守,漸漸有了呼應。奪命劍的殺伐之氣依舊淩厲,可這一次,它不再一味向前,而是開始等待——等那一抹鳳凰般的柔光掠過眼前,再順勢而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