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線劃過天際的那一刻,整個世界像是被按下了暫停。
林風還站在原地,劍尖朝天,真武劍與聖火令懸於兩側,如同他身體延伸出的骨刺。那道銀絲已經消失不見,可所有人都知道它去了哪裡——穿過了千首巨獸的心臟,切斷了連接萬界的魔脈。
上官燕跪在三步之外,手撐著地麵,指節泛白。她剛才想衝過去拉住他,卻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彈開,嘴角現在還掛著血痕。她沒去擦,隻是盯著林風的背影,像在確認他還存不存在。
風停了,灰燼浮在半空,連裂縫邊緣蠕動的黑霧都凝固了一瞬。
然後,崩塌開始了。
不是爆炸,也不是轟鳴,而是無聲的瓦解。那頭由無數怨念與混沌凝聚而成的巨獸,從核心開始褪色,像是墨汁滴入清水,一點點被稀釋、蒸發。它的千張嘴一張一合,卻沒有聲音發出,仿佛所有言語都被那一劍斬斷了因果。
林風緩緩低頭,看著自己的手。
皮膚正變得透明,能看到底下經絡裡流動的光。那不是血,也不是內息,而是一種更原始的東西——像是把命格織進天地規則裡的絲線,正在一根根崩斷。
他笑了笑,笑得有點費勁。
“原來……斬道是這個意思。”他說,“不是殺敵人,是把自己當祭品用。”
上官燕喉嚨發緊:“你閉嘴。”
“我得說清楚。”他轉過身,動作很慢,像是怕身子散架,“不然你又要傻乎乎地等我回來。”
她的手指摳進土裡:“誰要等你?你給我站穩了!”
林風沒再動,就那樣站著,白發在靜止的空氣中微微飄著。他的眼睛已經變了,不再是星河旋渦那種誇張的模樣,而是像兩口深井,映不出光,卻裝得下整個蒼穹。
他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每揮一劍,就丟一段記憶。童年送外賣摔破膝蓋的那個雨夜沒了;第一次見到謝曉峰,對方蹲在巷口吃包子,抬頭說“你這劍法練反了”的畫麵也沒了;甚至連和上官燕初遇那天,她在雪地裡罵他“蠢驢”的聲音,也開始模糊。
名字快記不住了。
但他記得該做的事。
係統的聲音在他意識深處響起:【檢測到新紀元開啟條件,是否創建?】
界麵浮現眼前,兩個字清晰可見——“是”或“否”。
若選否,一切退回原點,天魔可能卷土重來,但至少他還活著,還能喝酒、罵人、賴賬不還。
若選是,世界重啟,秩序重建,可必須有人卡在虛實之間,成為錨點,永不得脫。
他沒急著答。
遠處傳來戰鼓聲。
低沉,穩定,一下接一下,像是某種大軍正在集結。不是來自東瀛,也不是西域,更像是……地底深處傳來的節奏。
“有人要來了。”他說。
上官燕咬著牙:“那就讓他們來。你現在給我把劍收了,彆整這些玄乎的!”
“收不了啦。”他低頭看了看心口,那裡有一道細不可見的裂痕,正往外滲著微光,“剛才那一劍,先斬的是我自己。規矩定好了,不能反悔。”
“什麼規矩?誰定的?你問過我嗎!”她猛地站起來,踉蹌一步,鳳血劍拄地才沒倒下。
林風看著她,眼神終於軟了一下。
他抬起手,在空中輕輕寫了兩個字。
活著。
筆畫消散前,上官燕讀懂了。
她紅了眼,卻沒哭出來。
“你不許走。”她說,“你說過要帶我去吃京城最有名的燒餅,你還欠我三頓飯,林風,你他媽最不會賴賬了!”
他笑了下,笑得有點歪。
“燒餅……我記得。”
然後,他抬起手,指尖輕觸那懸浮的選項。
風忽然動了。
卷起焦土與灰燼,吹亂了他的白發,也吹動了上官燕鬢角的一縷碎發。她死死盯著他,仿佛要把他的模樣刻進骨頭裡。
林風沒有回頭。
他知道回頭就會心軟。
所以他隻是輕輕按下——
“是。”
刹那間,天地震動。
不是崩裂,而是重組。裂縫開始愈合,不是靠外力修補,而是像傷口結痂般自然收攏。那些漂浮的灰燼化作點點星光,灑向四野。遠方的戰鼓聲戛然而止,仿佛被一隻無形的手掐住了喉嚨。
林風的身體變得更淡了,幾乎能透過他看見背後的天空。
但他仍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