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熄滅的刹那，劍台像是鬆了一口氣。林風的手還貼在那道五丈長的刻痕上，指尖微微發麻，仿佛剛剛不是觸碰了一道劍痕，而是親手掐滅了一段活了百年的執念。
他沒動，也不敢動。
十五劍的“斷”已經沉進骨頭裡，像是一根紮進去就拔不出來的刺，越安靜，越疼得清楚。可就在他以為一切都該結束的時候，頭頂的空氣忽然裂開一道縫——沒有聲音，沒有震動，隻是空間本身像紙一樣被輕輕掀開一角。
一股草木味飄了下來。
不是花香，也不是泥土氣，就是山野間最普通的青草被踩倒時散發的味道。林風眼皮一跳，猛地抬頭。
一個影子站在虛空之上，手裡握著一柄草劍。
說是劍，其實更像一根削直的樹枝，連皮都沒剝乾淨，葉尖還掛著露水似的光點。但那人一站出來，整個空間都靜了，連漂浮的劍譜都不敢亂動，乖乖地垂落兩側，像是見到了祖宗。
林風喉嚨發乾。
他知道這人是誰。
獨孤求敗的名字，江湖傳了三百年，不是因為他的劍多快，而是因為他從不回頭。利劍、軟劍、重劍、木劍，最後連劍都不用，一個人住在山穀裡，跟風說話，跟石頭比劍，到最後，連勝負都懶得爭了。
而現在，這位傳說中的劍魔，正低頭看著他，眼神平靜得不像話。
“你走完了十四劍。”虛影開口，聲音不高，卻字字砸在心上，“所以，我來一趟。”
林風想說話，張了張嘴，卻發現嗓子像是被什麼堵住了。他隻能點頭。
獨孤求敗沒再多說，抬手揮劍。
草劍劃出第一道弧線，林風心頭一震——那是他自創的第十三式變招，原本藏在心底沒對任何人說過，甚至連謝曉峰都沒提過。可眼前這人，像是把他腦子裡的東西一頁頁翻了出來，一招不差地打在空中。
第二式、第三式……一直到第十四式收劍歸心，每一劍都跟他練的一模一樣，連起手時小指微翹的習慣都分毫不差。
十四道軌跡懸在半空，金光未散。
“十六劍，不是招。”獨孤求敗終於停下，目光落在林風臉上，“是‘破’。”
林風皺眉：“破什麼？”
“破你自己。”他說，“破你信的道，破你練的劍，破你一路走來的所有答案。十六劍，是把過去的你全砍碎了，再重新拚一次。”
林風怔住。
他忽然想起自己剛穿過來那天，騎著電動車衝進酒樓，被人當成瘋子趕出去。那時候他還覺得，隻要學會天下最強的劍法，就能活著回去。可現在，他已經不在乎回不去了。他在乎的是，這一劍到底能不能斬開他自己心裡那團亂麻。
他還沒想明白，旁邊突然傳來一聲冷笑。
“說得輕巧。”慕容秋荻站在劍台邊緣，情殤劍已完全出鞘，劍身泛著暗紅光澤，像是浸過血的綢緞，“你一句‘破自己’，就能讓人拿命去試？燕十三死在十五劍下，謝家三代毀在這條路上，你現在又要騙一個外人走上絕路？”
她話音未落，劍氣已出。
血色長虹撕裂空氣，直撲虛影胸口。那一瞬間，她眼裡全是恨意——不是針對林風，也不是針對獨孤求敗，而是對著這整條走不通的劍道，對著所有把“極致”掛在嘴邊卻從不回頭的人。
劍氣撞上虛影，卻沒有穿透。
反而像是滴進水裡的墨，一圈圈漾開，化作無數金色光點，緩緩旋轉，如同星河倒流。
獨孤求敗沒看她，隻對林風說：“她不懂。但你可以懂。”
林風心跳加快。
“十六劍不是讓你更強，是讓你承認——你以前練的，可能是錯的。”他說，“真正的劍，不在手上，也不在心裡，而在你敢不敢把自己推下懸崖。”
話沒說完，慕容秋荻再次出手。
這一次，她用了全力。
情殤劍橫斬而出，劍氣如潮，整座劍台都在震顫。可她的劍還沒到，虛影就已經開始消散，草劍輕輕一抖，化作漫天光塵，儘數朝林風眉心湧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