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風的手指還貼在劍柄上,那道劃痕像一道舊傷橫在掌心。他沒去管它,隻是緩緩吸了口氣,空氣裡焦味淡了些,像是火堆燒到最後隻剩灰燼。
他坐得久了,膝蓋發麻,可這回不是冷,是血慢慢回流的刺癢。他動了動腳趾,確認還能動,然後一點一點把身子撐了起來。動作很慢,像剛學會走路的人,生怕踩空一步就又摔進黑暗裡。
玉佩還在懷裡,不燙了,也不涼,貼著胸口,像塊普通的石頭。他沒拿出來看,但能感覺到那股清氣還在經脈裡走著,順著十二正經一圈圈轉,不急不緩,像有人在遠處敲鐘,一聲接一聲,把他從泥潭裡往外拉。
他睜開眼的時候,眼前已經不像剛才那樣模糊。黑曜石台還是那個樣子,四麵空蕩,頭頂是旋轉的幻境核心,水晶外殼上的裂縫依舊細如發絲,卻比之前長了一寸,從頂端垂下來,像一道未愈合的刀口。
他知道,那不是錯覺。
剛才那一戰,不是贏在招式,也不是贏在算計。他是贏在沒再把自己當成一個該死的主角,非得背負什麼驚天使命才能揮劍。他就是個練劍的,以前送外賣時也練,現在站在這裡,照樣得練。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抖得不厲害了,能握緊,也能鬆開。這就夠了。
他把劍從膝前提起,橫在胸前,拇指輕輕推開了鞘口。金屬與皮革摩擦的聲音不大,但在這一片寂靜裡,顯得格外清晰。劍身隻露出一寸,寒光微閃,映出他半張臉——胡子拉碴,眼角有血絲,可眼神穩住了。
他忽然想起小時候在藥鋪後院練劍的事。那時候沒人教,他就照著武俠碟片瞎比劃,一邊紮馬步一邊聽師父給人號脈。有次他練到一半,聽見老頭說:“你這孩子,勁兒都使反了,氣血往上衝,遲早頭疼。”
他不服氣:“我不是在練劍嗎?怎麼還講養生?”
老頭笑了:“劍是殺人的,可人得活著才能殺人。你要是把自己練廢了,劍再快也沒用。”
那時他不懂,現在懂了。
心魔為什麼崩了?因為它太像他了,像到連呼吸節奏都能模仿。但它忘了,真正的林風,從來不是靠完美無缺活下來的。他是靠著一次次摔進泥裡,爬起來吐口血,罵一句“真倒黴”,然後再試一次才走到今天的。
所以他不怕亂,不怕痛,不怕輸。他怕的是變成一個隻會按規矩出牌的機器,連心跳都要算時辰。
而現在,他回來了。
他緩緩站直,雙腳分開與肩同寬,左手扶住劍鞘,右手搭在劍柄上,整個人像一張慢慢拉開的弓。沒有咆哮,沒有怒吼,甚至連表情都沒變。但他體內的氣息變了。
融合點開始自動運轉,像是沉睡的齒輪被重新咬合。過往所有交手的記憶——謝曉峰的無劍之境、燕十三的奪命殺意、楊過的重劍之勢、張三豐的太極圓轉——全都被係統無聲提取,化作一股純粹的劍意,在丹田深處凝聚成團。
這不是複製,也不是拚湊。這是他用自己的命換來的。
係統提示跳了出來:“宿主心境突破桎梏,領悟十六劍概率提升百分之二十。”
他沒看,也沒笑,隻是輕輕點了點頭,像是回應一個老朋友的問候。
他知道,這不是獎勵,是認可。
真正的武者,不該被心魔困住。因為武道這條路,本就是從內心殺出來的。
他抬頭看向幻境核心。水晶仍在旋轉,頻率卻不如先前流暢。每一次轉到最高點,都會有一瞬極其細微的停頓,像是老舊的齒輪卡了一下。就在那一刹那,能量罩內部的波動會出現短暫紊亂,形成一條看不見的縫隙。
這不是肉眼能捕捉的,也不是內力探測得出的。這是心境升華後,自然生出的感應。就像雨夜中突然聽見屋簷滴水聲變了節奏,你知道——要漏了。
他閉上眼,耳朵卻豎了起來。
聽風,聽心跳,聽那層殼子裡流轉的韻律。
一下,兩下……第三下時,他睜開了眼。
來了。
那道裂縫正在擴大,雖仍細不可見,但他已經能“感覺”到它的存在。就像盲人摸門,明明沒看見,卻知道那裡有個缺口。
他深吸一口氣,把所有雜念壓下去。不是為了創什麼十六劍,也不是為了證明自己多強。他隻是想看開這玩意兒,看看後麵到底有沒有他想找的東西。
如果什麼都沒有呢?
那也沒關係。至少他試過了。
他緩緩拔劍,動作極慢,仿佛這一劍不是要斬向能量罩,而是要切開自己心裡最後一道猶豫。劍身一寸寸滑出鞘口,寒光漸盛,卻不刺目。殺氣凝而不散,整片空間像是被抽走了聲音,連風都停了。
遠處的核心水晶又一次轉到頂點。
就在那瞬間的滯澀中,林風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