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霧撲麵而來,林風眼皮都沒眨一下。他早有防備,劍意隨念而動,在身前織出一道氣勁屏障。那團黑氣撞上去,發出輕微的灼燒聲,像是濕柴丟進火堆,嗤啦幾下就散了,隻剩一股子腥臭味在空中飄著。
他站在原地沒動,腳底還壓著那道裂開的銀紋。厲寒跪在地上,嘴角不斷溢出黑血,手指摳進石縫裡,指甲翻卷,卻仍不肯倒下。
“你這招,練廢了吧?”林風開口,聲音不大,像在問一個老朋友今天吃飯了沒,“《化塵訣》要是真能靠噴一口霧殺人,逍遙派早就拿它當鎮派絕學了。”
厲寒抬起頭,眼白泛著青灰,瞳孔縮成針尖大小。他喉嚨裡咯咯作響,像是破風箱在抽氣:“你以為……我在攻擊你?不……我在……留下印記。”
林風挑眉:“哦?什麼印記?”
“我的命,已經不是命了。”厲寒冷笑,嘴角扯出個扭曲的弧度,“可這一口氣息,沾過遺跡外門的風,聽過石門震動的聲音——它認得路。隻要它纏上你,哪怕你進去,關上門,我也能順著這絲聯係,爬進去。”
林風聽完,忽然笑了。
他笑得還挺開心,甚至往前走了兩步,蹲下來,和厲寒平視:“所以你是想當個寄生蟲?等我幫你開門,再順著我褲腿往上爬?”
厲寒咬牙:“你不懂……三十年……我等了三十年……隻為了再看一眼門後的光。”
“光?”林風搖頭,“你連自己的臉都不敢照,還談什麼光?剛才撕下麵皮的時候手都在抖,怕自己醜是不是?可你早就不在乎美醜了,你在乎的是彆人看你的眼神——嫌惡、恐懼、躲閃。你恨他們不認你,可你有沒有想過,是你先丟了做人的一截脊梁?”
厲寒猛地一顫,整個人像是被釘住。
林風站起身,拍了拍膝蓋上的灰:“你說你是第七弟子?那你告訴我,前六個名字是誰?背一個出來。”
厲寒嘴唇動了動,沒聲音。
“背不出來?”林風冷笑,“不是忘了,是壓根就沒資格記。你師父把你逐出門牆時,連名字都沒刻進弟子錄。你在逍遙派,從來就是個影子,現在更是連影子都不如——至少影子還能見光。”
厲寒突然嘶吼起來:“閉嘴!我是厲寒!我是無崖子親傳!我練成了三式半《化塵訣》!我能偷劍意、奪內力、借命續命!我比那些死守規矩的蠢貨強一百倍!”
“強?”林風嗤笑,“那你現在怎麼跪著?”
這句話像刀子一樣紮進去,厲寒整個人僵住。
他想站起來,左手撐地,右臂垂著,骨頭早就斷了。他用力太猛,手掌直接裂開,血混著黑液流出來,滲進石頭縫裡。
林風看著他掙紮,沒攔,也沒動,隻是淡淡地說:“你要真是個狠人,當年就不會偷功法逃走。你會當著師父的麵,把劍譜燒了,然後說:‘我不服,我另創一門。’可你沒這麼做。你選擇了最慫的路——躲起來,吸彆人的命活自己。”
厲寒喘著粗氣,眼裡的凶光一點點暗下去。
“我不是……不想光明正大……”他喃喃道,“可他們不會給我機會……天賦再高,也得聽話。寫劍譜要靜心十年,練劍要閉關二十年,等你能出山,人都老了!我等不了……我才三十歲,我不想一輩子困在玉閣裡,像個囚徒一樣替他們抄書!”
林風沉默了一瞬。
然後他說:“所以我懂你為什麼恨。”
厲寒一愣,抬頭看他。
“我也討厭規矩。”林風握緊劍柄,“討厭被人按著頭學東西,討厭明明有捷徑偏要繞遠路。可我知道一件事——越是想走捷徑的人,最後越容易掉進坑裡。你不想等,於是偷功法;你怕死,於是練邪術;你現在還想搶我的機緣,因為你覺得,那是你應得的補償。”
他頓了頓,語氣平靜:“可天下沒有白給的東西。你想跳過修煉的過程,那就注定要付出彆的代價——比如良心,比如尊嚴,比如現在這條爛透了的命。”
厲寒盯著他,眼神複雜。
有怨,有怒,也有那麼一絲說不清的動搖。
“所以……你不讓我進去?”他低聲問。
“不是不讓。”林風說,“是你進不去。門不會為你開。它認的是劍意,不是執念。你心裡隻有怨恨和貪欲,連完整的劍招都使不出來,憑什麼踏進去?”
“可我……我能幫你!”厲寒突然激動起來,“我知道十六劍的禁忌!我知道哪裡會觸發陷阱!我可以教你避開死路!隻要你讓我沾一點氣息,讓我活下去……我什麼都願意做!”
林風看著他,忽然覺得有點累。
這種話他聽過太多次了。江湖上總有人覺得自己吃了虧,於是理直氣壯地去搶彆人的路。可沒人問過,憑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