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巴涅的清晨，總是在杜克中士的咆哮聲中開始。但今天，他的吼聲裡帶著一絲不同尋常的意味，像是屠夫在磨利他的刀。
“今天，蠢貨們！你們要第一次摸到真正的槍！不再是你們臆想中的玩具！”杜克站在早餐後集合的隊伍前，目光掃過一張張因連日折磨而疲憊，卻又因新項目而隱含興奮或緊張的臉，“記住！在軍團，你的槍是你的妻子，你的情人，你唯一能絕對信任的夥伴！誰要是怠慢了它，我會親手把他扔進糞坑！”
隊伍被帶往靶場。空氣中開始彌漫火藥和金屬混合的獨特氣味，對吳楓而言，這味道熟悉得刺鼻，瞬間喚醒了他身體深處沉睡的記憶——扣動扳機的觸感，子彈破空的尖嘯，以及目標倒下的瞬間。他下意識地深吸一口氣，又緩緩吐出，將翻湧的情緒強行壓回心底。asf1突擊步槍在射擊位上泛著冷硬的幽光。對於大多數新兵，這是他們第一次接觸這款標誌性的無托結構步槍，充滿了新奇與陌生。
“看好！我隻演示一遍！”杜克中士利落地拿起一支步槍，以流暢得如同本能的動作講解了槍支結構、驗槍步驟、射擊要領。他的演示精準而高效，是千錘百煉後的結果。
接下來是新兵們自行熟悉武器。場麵上頓時顯得有些混亂。有人笨拙地擺弄著保險，有人對獨特的提把結構感到困惑，那個美國青年“邁克”吳楓終於聽到了他的名字）甚至差點把槍口對向了旁邊的人，立刻招來教官一頓雷霆般的怒斥。
伊萬拿起槍，粗壯的手指撫過冰冷的槍身，那雙原本空洞的藍眼睛裡，似乎有微弱的光芒閃動了一下，仿佛觸摸到了某種久違的、屬於過去秩序的東西。他操作起來略顯生疏，但底子顯然不差。
卡德爾則顯得非常謹慎，他仔細檢查著每一個部件，動作穩定，帶著一種務實的認真，仿佛在檢查一件賴以生存的工具。
as，手指觸碰到聚合物槍托的瞬間，一種奇異的熟悉感湧遍全身，仿佛斷開連接的肢體被重新接回。驗槍、檢查、據槍——一係列動作在他手中如行雲流水，沒有一絲滯澀，穩定得如同呼吸。他沒有刻意快，但那純粹肌肉記憶下的高效與精準，與周圍其他人的笨拙形成了鮮明對比。
杜克中士抱著手臂，冷冷地注視著這一切，目光尤其在吳楓身上多停留了幾秒。
實彈射擊開始。首先是百米固定胸靶。
“砰！砰！砰！”
靶場上頓時槍聲大作，節奏雜亂無章。子彈四處橫飛，靶紙上彈孔分布得如同天女散花。邁克的第一槍甚至脫了靶，伊萬打出的子彈勉強上靶，但毫無精度可言。卡德爾的表現稍好，組群相對集中，但離“優秀”還差得遠。
輪到吳楓。他走到射擊位，臥倒，據槍。當他的臉頰貼上微涼的槍托，右眼通過覘孔式照門望向遠處的靶心時，整個世界瞬間安靜了下來。外界的喧囂、教官的注視、過往的幽靈……一切都被隔絕在外。隻剩下他，手中的槍，以及那個黑色的靶心。
他的呼吸變得悠長而平穩。扣動扳機的食指壓力均勻而穩定。
“砰！”
第一發子彈射出。他甚至不需要去看報靶器，身體對後坐力的感知和多年的經驗已經告訴他結果。
“砰！砰！砰！砰！”
接下來的四發，節奏穩定得令人心悸，幾乎聽不出間隔。射擊完畢，他利落地驗槍，起立，退到一旁，依舊沉默。
報靶器顯示成績：五發子彈，全部命中靶心，彈孔幾乎重疊為一個完美的圓洞。
刹那間，整個靶場安靜了一瞬。幾乎所有新兵，包括伊萬和卡德爾，都下意識地看向了吳楓，眼神裡充滿了難以置信。這家夥，平時不聲不響，像個悶葫蘆，摸到槍竟然像換了個人？
杜克中士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他走到吳楓的射擊位前，看了看靶紙，又看了看吳楓，眼神銳利如刀。
“運氣不錯，中國人。”他冷冷地說，語氣裡聽不出是讚許還是懷疑，“保持住。”
接下來的移動靶和反應射擊訓練，吳楓刻意控製了自己的表現。他讓彈著點稍微分散，反應速度也控製在“優秀”而非“非人”的範疇。但他那穩定得可怕的據槍姿態，高效到沒有任何多餘動作的戰術移動，以及更換彈匣時那流暢得如同藝術的手法，根本無法完全掩飾。
訓練間隙，伊萬走到吳楓身邊，遞過一個水壺，用帶著濃重口音的法語生硬地說：“你，玩過槍。”
這不是疑問，而是陳述。
吳楓看了他一眼，接過水壺，喝了一口，淡淡地回應：“嗯。”
沒有解釋，沒有多餘的話。
卡德爾也湊了過來，他看著吳楓，眼神裡多了幾分之前沒有的鄭重：“你的手很穩。在戰場上，這能活命。”
吳楓依舊沉默，但這次，他微微點了點頭。
一種基於對強者本能認可的、脆弱而原始的聯係，在這三個迥異的男人之間悄然建立。他們依舊不了解彼此的過去，但在這片以槍火為烙印的土地上，實力，是唯一的通行證。
當天的訓練結束，返回營房的路上，夕陽將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杜克中士走在隊伍旁邊，第一次沒有咆哮。他的目光偶爾會落在吳楓的背影上，眼神複雜。
他知道，這個叫“吳”的中國人，絕不像他資料上顯示的那麼簡單。他那深藏在平靜外表下的卓越軍事素養，如同一柄藏在破舊劍鞘中的利刃，已經開始透出令人不安的寒光。
這塊頑石，正在被槍火重新鍛造，顯露出的，是足以切割命運的鋒芒。
第三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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