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對的黑暗帶來了絕對的壓迫感。八個人擠在豎井底部的陰影裡，連呼吸都刻意壓到了最低，仿佛任何一絲多餘的聲音都會驚動頭頂那雙冰冷的眼睛。
煙草味和清潔劑的氣息如同無形的絲線，從網格縫隙中垂落，提醒著他們上方存在的並非幻覺。那是專業的、有組織的武裝人員，目的不明，但絕非友善。
沙狐湊到吳楓耳邊，氣聲幾乎微不可聞：“怎麼辦？退回去？”他的聲音裡充滿了絕望。退路意味著可能再次麵對鐵鱗蜥和巴希爾的人，而且他們幾乎沒有彈藥和體力了。
吳楓沒有立刻回答。他的大腦在飛速運轉，如同精密計算機在處理有限的數據。敵人數量至少兩人，裝備精良，占據製高點和出口，以逸待勞。己方八人，疲憊不堪，重傷一人伊萬），驚嚇過度一人邁克），彈藥幾乎耗儘，食物和水短缺。正麵衝突，勝算為零。
他輕輕碰了碰卡德爾和獨狼，三人憑借剛才瞬間的記憶和超凡的空間感，在黑暗中無聲地交流。卡德爾用手指在吳楓掌心劃了幾個簡單的符號——方向、距離、可能掩體。獨狼則指了指豎井的金屬梯子和井壁，示意可以利用。
吳楓明白了他們的想法。強攻不可取，撤退是死路，唯一的生路，在於出其不意，在於利用這黑暗和對方或許存在的片刻鬆懈。
他拉過沙狐和卡德爾，幾顆腦袋湊在一起，幾乎貼在冰冷的井壁上。
“不能退。”吳楓的聲音如同冰片摩擦，“隻有一個辦法。製造混亂，聲東擊西。”
他快速而清晰地分配任務，聲音低得如同耳語：
“卡德爾，你需要製造一個足夠吸引他們注意力的‘東’。用我們最後那點能爆炸的東西，設置一個延時裝置，扔回我們來的通道深處。爆炸要足夠響，讓他們以為我們想從那邊強行突破，或者發生了彆的變故。”
卡德爾無聲地點了點頭，開始在自己和同伴身上摸索可能用於製造簡易爆炸物的材料——最後一點火藥，金屬碎片，甚至某些化學物品。
“沙狐，你和你的人，在爆炸響起，上麵的人注意力被吸引的瞬間，用你們最大的聲音，向通道深處喊話，用法語和當地語言，製造出我們有很多人、正在激烈交火的假象。然後，立刻隱蔽，絕對不要暴露在井口下方。”
沙狐用力點頭，眼中重新燃起一絲狠厲的光芒，這是多年在刀尖舔血練就的本能。
“獨狼，你和我，”吳楓看向那個沉默的同伴，“爆炸和喊聲響起時，我們從梯子上去，解決掉那兩個人。動作要快，不能給他們反應和呼叫支援的時間。”
獨狼舔了舔乾裂的嘴唇，眼中閃過一絲狼性的凶光，點了點頭。
“伊萬，邁克，”吳楓最後看向狀態最差的兩人，“你們留在下麵最安全的位置，如果……如果我們失敗，或者上麵有更多人，你們就沿著原路退回，找地方躲起來，等待機會。”這是最壞的打算。
伊萬想說什麼，但傷口傳來的劇痛讓他隻能悶哼一聲，算是同意。邁克則蜷縮在角落裡，瑟瑟發抖，似乎已經失去了思考能力。
計劃簡單，粗暴，充滿了不確定性，但這是絕境中唯一能抓住的稻草。
卡德爾的動作很快，他將最後一點從子彈裡拆出的火藥混合著某些找到的鏽蝕金屬粉，用一塊破布緊緊包裹，連接上一段從廢棄電線裡剝出的、浸過某種油脂的細繩作為延遲引信。一個簡陋但有效的震撼裝置。
他如同黑暗中的狸貓，悄無聲息地潛回通道一段距離，找了個拐角，將裝置安置好，點燃引信，然後迅速退回。
“三十秒。”他回到井底，低聲道。
時間一秒一秒地流逝，黑暗中的等待如同淩遲。每個人都能聽到自己心臟擂鼓般的聲音。上方，隱約能聽到守衛偶爾調整姿勢時裝備摩擦的細微聲響，以及極輕微的、通過通訊器傳來的靜電噪音。
吳楓和獨狼已經如同兩張拉滿的弓，蓄勢待發，手指搭在冰冷潮濕的梯子上。
“嗤……”引信燃燒的微弱聲音在死寂中仿佛驚雷。
二十秒……十五秒……十秒……
吳楓深吸一口氣，對獨狼做了個準備的手勢。
五……四……三……二……
“轟！！！”
一聲沉悶但足夠響亮的爆炸從通道深處傳來！整個地下空間似乎都隨之震動，簌簌落下灰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