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坯房內彌漫著硝煙、血腥和一種難以言喻的冰冷氣息。吳楓靠在斑駁的土牆上，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背部和胸腔的劇痛，更深處，是動用那股禁忌力量後帶來的、仿佛靈魂被撕裂的虛弱感。
“能走嗎？”獨狼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恍惚。獨狼已經迅速打包好了最重要的裝備：武器、少量高能量補給、以及那個裝著筆記本和樣本的密封背包。
吳楓咬著牙，試圖站直身體，但雙腿如同灌了鉛，不受控製地顫抖。背部的傷口在剛才強行發力後徹底崩裂，鮮血浸透了臨時包紮，順著褲腿滴落在泥地上，形成一小灘暗紅。
萊利連忙上前攙住他，觸手一片冰涼，讓他心頭一顫。“他的體溫很低！失血太多了！”
獨狼看了一眼吳楓蒼白如紙的臉色和失焦的眼神，沒有任何猶豫。他蹲下身，將那個至關重要的背包甩到胸前，然後用他寬闊堅實的後背對準吳楓：“上來。”
這不是商量，是命令。
吳楓愣了一下。他從不習慣將弱點如此暴露，更不習慣將負擔加諸他人。但此刻，殘存理智告訴他，這是唯一的選擇。他不再逞強，伏在了獨狼的背上。
獨狼穩穩起身，吳楓的重量對他而言似乎不算什麼，但他能清晰地感覺到吳楓身體傳來的細微顫抖和那股異常的低溫。“萊利，跟緊，負責側翼。”
沒有多餘的話語，三人如同融入夜色的幽靈，悄無聲息地離開了這間充滿死亡氣息的土坯房。
薩雷茲小鎮死寂得可怕，仿佛所有的生命都在之前的衝突中噤聲。隻有寒風在空蕩的街道上穿梭，卷起積雪和塵土。獨狼憑借著來時的記憶和卓越的方向感，背著吳楓，引領著萊利，避開可能的主乾道，在狹窄、昏暗的小巷中快速穿行。
他們的目標是鎮子另一頭的一個廢棄車場，巴希爾在離開前曾隱晦地提過，那裡有時會有些“不問來曆”的交通工具，是離開這裡最快捷的途徑。
吳楓伏在獨狼背上，顛簸中，傷口的劇痛如同潮水般陣陣襲來，幾乎要淹沒他的意識。但比劇痛更可怕的，是腦海中那道冰冷的烙印。在動用力量後，它仿佛被激活了，不再僅僅是監視，而是開始更主動地散發波動，試圖與他殘存的自我意誌爭奪主導權。
“看……力量……真實的形態……”
“抗拒……徒勞……融合……才是歸宿……”
“碳基的脆弱……生命的累贅……”
冰冷的意念伴隨著一些破碎的畫麵衝擊著他的意識：星辰的生滅，物質的分解與重組，一種超越個體生命、冰冷而宏大的“存在”方式……這些信息充滿了誘惑，承諾著超越凡俗的痛苦與局限，直達某種“永恒”。
“不……”吳楓在內心無聲地抵抗，緊咬著下唇，直到再次嘗到血腥味。他想起了陳博士的警告，想起了筆記本上那句“替換”和“清除雜質”。這根本不是進化，是一種徹底的湮滅！是用一個冰冷的、非人的“它”，來取代鮮活的、擁有愛恨情仇的“我”！
他的抵抗似乎激怒了那道烙印，一股更強烈的冰寒意識如同錐子般刺入他的精神核心！
“呃！”吳楓發出一聲壓抑的痛哼，身體猛地一顫。
“怎麼了？”獨狼立刻察覺到背上的異動，腳步不停，沉聲問道。
“沒……沒事。”吳楓艱難地吐出幾個字，額頭滲出冰冷的汗珠，與血跡混在一起。他不能在這裡失去控製，絕對不能！
就在這時，前方巷口閃過幾道黑影！還有追兵！
獨狼瞬間刹住腳步，將吳楓輕輕放下靠牆，同時舉槍瞄準！萊利也緊張地握緊了手槍。
“幾個？”獨狼低聲問，眼神銳利如刀。
“三個……不，四個！側翼也有！”萊利的聲音帶著顫抖。
對方顯然也發現了他們，子彈瞬間傾瀉而來！砰砰砰！打得巷壁土石飛濺！
獨狼憑借精準的槍法和豐富的經驗與對方對射，暫時壓製住了正麵火力。但側翼的敵人正在包抄！
情況危急！
吳楓背靠著冰冷的土牆，劇烈的喘息著。外界的槍聲和殺意，與腦海內冰冷的侵蝕交織在一起，幾乎要將他的意識撕成兩半。他感覺自己的視線開始扭曲，周圍的一切仿佛蒙上了一層淡紅色的薄紗，殺戮的欲望和冰冷的理智在瘋狂角力。
“毀滅……阻礙……”烙印在低語。
“保護……獨狼……萊利……”殘存的意誌在呐喊。
他看到側翼一名敵人已經舉槍瞄準了正在換彈匣的獨狼！
那一刻，某種平衡被打破了。
吳楓眼中最後一點屬於人類的溫情徹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純粹的、冰冷的虛無。他沒有咆哮，沒有劇烈的動作，隻是抬起了手，對著那名側翼敵人的方向，虛虛一握。
沒有聲音，沒有光影。
那名正準備扣動扳機的敵人，動作猛地僵住！他臉上的表情凝固在驚愕與難以置信之中，緊接著，他裸露在外的皮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失去血色，變得灰白，眼珠迅速渾濁、乾癟，仿佛在短短一兩秒內被抽乾了所有的生機和水分，直挺挺地向後倒去，發出沉悶的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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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詭異的一幕讓交火的雙方都出現了瞬間的停滯！
獨狼和萊利驚駭地看著那具瞬間“枯萎”的屍體，又看向靠在牆邊、眼神空洞冰冷的吳楓。
而剩下的襲擊者，更是如同見了鬼一般，發出了驚恐的喊叫，再也顧不上任務，狼狽地向後逃竄，消失在黑暗中。
巷子恢複了寂靜。
吳楓的手臂無力地垂下，整個人如同被抽走了脊梁骨，軟軟地沿著牆壁滑倒在地。這一次，他連保持清醒都做不到了，意識徹底陷入了無邊的黑暗。隻有他背部的傷口，在那灰黑色的邊緣，似乎蔓延開了一絲更加深邃的、如同晶體脈絡般的細微痕跡。
獨狼快步上前，探了探吳楓的頸動脈，極其微弱，體溫低得嚇人。他又看了一眼那具詭異的屍體，眼神無比凝重。
萊利跑過來，看著昏迷的吳楓和那具屍體，聲音帶著哭腔：“他……他剛才做了什麼？那……那還是吳楓嗎？”
獨狼沉默地將吳楓再次背起，用繩索牢牢固定，聲音低沉而堅定：“先離開這裡再說。”
他沒有回答萊利的問題。
因為他也無法確定。
吳楓的身體或許正在離開薩雷茲，但他的一部分，似乎已經永遠留在了那片被稱為“寂滅之穀”的死亡盆地，並與某種可怕的存在，建立了無法斬斷的聯係。
崩裂的，不僅僅是他的傷口，更是他作為“人”的邊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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