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子風的瞳孔驟然收縮。
灰白裂痕如蛛網般爬滿眼底,破妄之眼自動掀開簾幕——他看見二十步外,原本逃向遠處的脈絡蟲群竟折返了!
金色蟲身泛著詭譎的紫斑,正沿著沙地上未消的黑霧殘痕,向那具蜷縮在陰影裡的屍體爬去。
那是他們三天前在沙丘下挖到的探險者遺骸,此刻死者的影子正像融化的蠟油般變形,蟲群鑽入的地方,影子裡竟滲出一縷幽藍的光——是意識殘響,被幽靈船抽取後殘留的碎片。
《殘燈錄》...蘇妤的聲音在另一側發顫。
她的金瞳映著幽靈船的虛影,指尖攥緊胸前的銀鏈,那是她姐姐蘇念雪留下的遺物,它們要重組《殘燈錄》,用這些殘響當燈油!
就像當年...就像當年害死念雪那樣!
淩子風的喉結滾動了一下。
他想起七天前蘇妤跪在沙地裡,從一具白骨頸間摘下這條銀鏈時的模樣——她哭到窒息,卻還在說姐姐的體溫還在。
此刻他終於看清那些蟲群的軌跡:每隻蟲子都銜著半片記憶殘頁,殘頁上的字跡他再熟悉不過——是《殘燈錄》裡那些引誘他們入套的,用的正是死者生前最執念的話語。
青禾。他低喚一聲,指尖終於按上斷鉗。
金屬涼意透過掌心直竄心臟,他咬開指尖,將精血滴在鉗身的刻痕上。
血珠剛觸到青銅,斷鉗突然發出蜂鳴,表麵浮現出細密的暗紋——那是沈青禾的字跡,他在第七夜替她包紮傷口時,看見她在日記本上寫的二字。
破妄之墟在識海轟鳴。
淩子風感覺有滾燙的東西順著經脈湧進斷鉗,像在抽取他的生命力。
眼前閃過沈青禾最後一麵:她被蟲群纏住時,還在笑,說燈要夠潔才能長明,可她不知道,她護著的《殘燈錄》裡,藏著幽靈船最毒的餌。
你錯了。他對著斷鉗低語,聲音被風沙撕得破碎,燈不在於潔...而在於有人願點。
斷鉗在掌心震動如心跳。
下一秒,暖黃餘燼突然暴漲三寸,將整截斷鉗裹成光球。
淩子風鬆開手,光球懸在半空,竟緩緩凝出燈芯的形狀——是沈青禾的發繩,那根她總說要留著給妹妹編頭的紅繩。
子風!安靜突然拽他的衣角。
她的指甲幾乎要掐進他皮肉裡,視線死死鎖在那具遺骸上——此刻蟲群已全部鑽入影子,幽藍光暈裡,《殘燈錄》的封皮正在重組,封麵上的字泛著妖異的紫。
淩子風的灰白裂痕雙瞳驟然收縮成細線。
他抬起腳,重重踏在沙地上。
破妄之墟運轉到極致,識海裡那些被他吞噬的記憶殘頁突然活了過來——是隊友們的笑聲、爭吵聲、臨終前的呢喃,像被風卷起的雪片,從他七竅中紛揚而出。
這些債,我認!他吼道,聲音震得耳膜發疼,但不準再借她的名字騙人!
記憶殘頁遇風即燃。
橙紅火焰裹著金色蟲群騰起,蟲鳴瞬間變成尖嘯。
淩子風看見一隻蟲子在火裡掙紮,它銜著的殘頁上寫著姐姐,我怕黑——是蘇念雪十歲時的日記。
火焰舔過字跡的刹那,蘇妤突然捂住嘴,眼淚大顆大顆砸在銀鏈上。
淩子風轉頭看向蘇妤,眼底裂痕因用力而滲出血絲,照向船的核心!
蘇妤的金瞳驟然亮起。
她舉起雙手,心燈之種在掌心凝結成實質的金焰。
那光穿透漫天火光,直直刺向幽靈船虛影的核心——那裡懸浮著的那盞心燈,此刻正隨著記憶殘頁的燃燒劇烈搖晃,燈油裡的記憶碎片,正在一片片變得清晰。
淩子風望著那束光,忽然笑了。
他摸了摸胸口,那裡還揣著妹妹昨天發的視頻——她舉著他送的兔子玩偶,說哥哥的影子好長,能罩住我。
風掀起他的衣角,斷鉗化成的小燈輕輕撞在他腰間,像在替他應和。
若我回不來...他走向那束光,腳步穩得像釘進沙地的樁子。
他回頭看向安靜,後者正捂著嘴,眼淚把臉上的血漬衝成兩道小河。
他笑了笑,聲音放得很輕,記住,我叫淩子風,我有個妹妹,叫念雪。
風在此時掀起狂沙。
淩子風最後看了眼蘇妤手中的金焰,看了眼安靜顫抖的指尖,然後轉身,逆著光躍入幽靈船的裂縫。
船內的黑暗比想象中更濃。
無數張臉貼在船壁上,有的是隊友,有的是他在《殘燈錄》裡見過的名字,他們的嘴唇一張一合,聲音像浸在水裡:留下來...成為我們...你看,門多好...
淩子風的雙瞳裂痕暴漲,灰白與暗金在眼底交織成網。
他伸手按住船壁,那些臉立刻像被燙到般縮回。我不成門,也不入夢。他說,聲音在船內激起回響,我活著,就是破妄。
整艘船突然劇烈震動。
核心處的那盞心燈先是猛地一暗,接著竟泛起一絲暖黃——像極了斷鉗化成的小燈。
淩子風感覺有什麼東西順著腳底湧上來,是記憶的溫度,是妹妹的軟音,是母親臨終前的手。
他往前邁了一步,船壁上的臉開始模糊,裂縫深處透出一縷銀白的光,像月光灑在湖麵上。
他抬腳踩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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