彆動她。他的聲音比沙粒還粗糲。
逆構的破妄之墟在識海深處翻湧,暗金脈絡突然從眼底竄出,像活過來的金線,一頭紮進安靜額角的血珠。
兩人的意識在虛空中相撞的刹那,淩子風咬碎舌尖,將五歲那年的記憶碎片順著脈絡擠進去——藥經閣的青石板被雨泡得發滑,母親跪在他床前,沾著藥漬的手撫過他滾燙的臉頰,喉間發出破碎的嗚咽:阿風...活著。
安靜的睫毛劇烈顫動。
她看見自己記憶裡的母親突然轉身,不再是擋在石牆下的背影,而是捧著藥碗的側影,發梢沾著少林寺後坡的晨露。
焚典娘的灰焰在半空中頓住,鉗尖離安靜心口隻剩三寸,她殘破的麵容上裂開道細紋,像被什麼溫熱的東西燙了一下。
活著?她的聲音突然輕得像灰燼,指尖的火焰詭異地轉為暖黃,原來...是活著。
淩子風趁這空隙撞向青銅門的裂縫。
門扉發出垂死的呻吟,門縫裡湧出的黑霧裹住他的腳踝,卻被暗金脈絡灼得滋滋作響。
他踉蹌著栽進門內,雙瞳裡的逆構脈絡開始瘋狂旋轉——門芯懸浮著九根鎖鏈,每根都纏著幽藍的霧氣,霧氣裡翻湧著人臉:有跪在祠堂裡的祖父,有被黑霧裹住的孩童,有燃燒陣眼裡的曾祖...全是他血脈裡代代相傳的執念。
九影使的鎖鏈,原來是用我們自己的執念鑄的。他喘著氣,汗水順著下巴砸在門內的青石板上,你們要的傳承,不過是讓後來人接著當燃料。
九影使的聲音突然在頭頂炸開,這次不再是整齊的機械音,有個帶著哭腔的年輕聲音喊:他要斷鏈!
快阻止——話音未落就被其他聲音淹沒。
淩子風閉緊眼,母親跪在藥經閣的畫麵、祖父推他進青銅鼎時顫抖的手、曾祖燃燒前望向虛空的笑...這些被他壓在心底三十年的記憶,此刻全化作滾燙的針,紮得他太陽穴突突直跳。
我不是來繼承的。他對著鎖鏈低語,指尖掐進心口,三滴精血地迸出,在虛空中凝成九把半透明的匕首,我是來退債的。
第一把匕首紮進祖父的貪婪鎖鏈時,九影使中傳來老邁的哀鳴;第二把斬斷曾祖的犧牲鎖鏈,燃燒的虛影突然朝他跪下;第三把刺穿母親的愧疚鎖鏈時,淩子風眼前閃過妹妹在機場朝他揮手的畫麵——那是他最不能碰的軟肋,此刻卻像被撕開的傷疤,疼得他幾乎握不住剩下的匕首。
當第八把匕首沒入最後一根鎖鏈前的瞬間,門內的空氣突然凝固。
焚典娘的身影從灰燼裡擠出來,斷鉗精準地抵住他的喉結,暖黃火焰在她眼窩裡明明滅滅:你若斬此鏈,將徹底湮滅——包括你關於她的所有記憶。
淩子風的呼吸頓住。
念雪是他妹妹,是他在這世上最後的光。
他盯著焚典娘殘破的臉,突然想起蘇妤心燈裡那個說愛不是執念借口的女人——原來所有執念,都藏著不肯說出口的愛。
我知道她早就死了。他的聲音輕得像歎息,卻比青銅還硬,可她活著時,叫我一聲哥哥。
最後一把匕首劃破空氣的聲音,比任何蟲鳴都刺耳。
鎖鏈崩斷的刹那,九影使的尖叫像被扯斷的琴弦,突兀地消失在虛空中。
焚典娘的身體開始片片碎裂,暖黃火焰卻越燒越亮,她望著淩子風的眼睛,輕聲說:原來燈...也能暖人。
門內突然響起鎖鏈崩解的巨響,像是無數個時空在同時坍塌。
淩子風被震得撞在青銅門上,嘴裡湧出腥甜的血。
有個不屬於任何人的聲音在他識海裡炸響,帶著千年的疲憊:你贏了...但代價,才剛開始。
沙粒突然靜止在空中,像被按下了暫停鍵。
淩子風望著門外——安靜正捂著心口,眼淚把臉上的血漬衝出兩道白痕;蘇妤的金焰燒得更旺,照亮了她身後翻湧的黑霧;脈絡蟲群不知何時退到了百米外,蜷縮成團,像被抽走了所有攻擊性。
青銅門在他背後發出開裂的呻吟。
淩子風扶著門框站起來,暗金脈絡在雙瞳裡漸漸熄滅。
他忽然想起母親臨終前說的,想起妹妹最後一次視頻時的笑臉,想起蘇妤心燈裡那個消失的女人...這些記憶此刻像被水洗過,反而更清晰了。
代價麼...他抹了把嘴角的血,抬頭望向羅布泊的夜空。
月亮被黑霧遮去大半,隻漏下一線慘白的光。
門內傳來更劇烈的震動,他聽見碎石滾落的聲音,聽見脈絡蟲群最後的嘶鳴,聽見自己心跳如擂鼓。
下一秒,青銅門的裂縫裡突然湧出刺目的白光。
喜歡羅布泊終焉請大家收藏:()羅布泊終焉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