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的第一縷微光,如同稀釋的墨,艱難地滲透進濃稠的夜色。
寒氣並未因天亮而消散,反而愈發刺骨,仿佛要將這片沙漠最後的溫度也一並抽走。
一聲壓抑的驚呼刺破了營地的死寂。
“趙……趙瘸子不見了!”
是蘇妤的聲音,帶著一絲無法掩飾的顫抖。
眾人從各自的帳篷裡鑽出,睡意被瞬間驅散。
趙瘸子的帳篷簾布被風吹得半開,裡麵空空如也,睡袋被整齊地疊放在一旁,仿佛主人隻是暫時離開。
但所有人都知道,在這片無人區,沒有“暫時離開”這一說。
淩子風一步邁入帳篷,眉頭緊鎖。
帳篷內沒有掙紮的痕跡,一切井然有序,唯獨在原本鋪著防潮墊的地麵中央,留下了一灘已經半乾的水漬。
在熹微的晨光下,那水漬的邊緣竟泛著一層詭異的、淡淡的藍色幽光。
“這是什麼?”林小滿立刻蹲下,舉起相機,鏡頭對準了那片水漬。
她調整著焦距,屏幕上的影像逐漸清晰。
“不對勁,”她低聲說,語氣裡充滿了困惑,“這水漬不是散開的,它的流向很奇怪。”
她站起身,將相機屏幕展示給眾人。
照片上,那灘水漬的主體雖然模糊,但從邊緣滲出的幾縷細微水流卻清晰可見。
它們沒有像正常液體一樣向四周彌漫,而是統一朝著帳篷外、沙丘地勢更低的方向蜿蜒而去,最終在沙地上彙聚,勾勒出了一個模糊卻完整的圖案。
那是一個由曲線和銳角組成的古老符號,繁複而神秘。
淩子風的瞳孔猛地一縮。
他下意識地伸出手,從脖頸間拽出那枚貼身佩戴的古玉。
玉佩溫潤,邊緣雕刻著一圈幾乎磨平的紋路,在晨光下,那紋路的形狀,竟與沙地上的符號分毫不差。
他的心沉了下去,一股寒意從脊椎升起。
這個符號,他隻在一個地方見過——淩家世代相傳、卻被列為禁書的《羅布遺錄》中。
書裡對這個符號的注解隻有三個字,每一個字都像是用鮮血寫成的:獻祭之引。
就在眾人被這詭異的發現震懾得說不出話時,遠處的天際線上出現了一個黑點。
黑點迅速放大,伴隨著沉悶而富有節奏的蹄聲,一匹駱駝正朝著營地的方向疾馳而來。
“是巴圖!”蘇妤認出了那個身影。
駱駝在營地前猛地停下,激起一片沙塵。
年輕的蒙古漢子巴圖翻身落地,膝蓋一軟,重重地跪在了沙地上。
他臉上滿是悲痛與焦急,雙手顫抖地捧著什麼東西,徑直遞向淩子風。
“淩先生……”他的聲音沙啞得像是被砂紙磨過,“這是我哥……我哥臨死前,拚命刻下的……”
淩子風的目光落在巴圖手中,那是一枚已經碎成兩半的銅鈴。
銅鈴的材質很普通,但斷口處卻異常鋒銳。
巴圖哽咽著,一字一句地複述著他哥哥最後的遺言:“他說……‘鈴斷,魂歸船;血祭,門不開’。”
淩子風接過那兩片冰冷的銅鈴碎片,指腹摩挲著粗糙的斷麵。
就在這時,他眼底深處,一絲常人無法察覺的微光悄然流轉。
破妄之眼被動開啟,視野中的世界瞬間變得不同。
銅鈴碎片內壁那些看似無意義的劃痕,在他的眼中被重新組合、解析。
那是一行用利器刻下的、極其微小的楔形文字。
是早已失傳的樓蘭古語。
“第八人,非闖入者,乃歸來者。”
指尖傳來一陣刺骨的寒意,淩子風的心臟仿佛被一隻無形的手攥緊。
第八人……隊伍裡加上失蹤的趙瘸子,不多不少,正好八個人。
可這“歸來者”,是什麼意思?
難道……是指他自己?
“我哥最後出現的地方,在那邊。”巴圖抬起手臂,指向東南方向一片泛著鹽白色的廣闊地帶,“那是一片乾涸的湖床。他說,他要去那裡,燒掉一本……日記。”
眾人立刻動身,朝著巴tu所指的方向跋涉而去。
在那片了無生機的乾涸湖床上,他們很快發現了一堆散落的枯骨。
從骨骼的風化程度來看,死亡時間至少在半年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