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親之眼……開門……”
話音未落,那由風沙聚成的人形便“轟”地一聲崩散,重新歸於沉寂。
巴圖一屁股癱坐在地上,臉色慘白如紙,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我哥……我阿哥在我小時候說過,在這片‘無歸之海’,執念太深的人,死了之後魂魄離不開,會被那艘‘船’給抓住,變成‘影仆’。”他聲音發抖,眼神裡是前所未有的恐懼,“替船……引路。”
隊伍在死一般的沉寂中再次出發,向著地圖上標注的“沉船錨點”前進。
趙瘸子的幽靈,巴圖的祭禱,像兩座大山壓在每個人心頭。
更嚴峻的問題擺在眼前——他們所有的飲用水,都已告罄。
絕望中,蘇妤顫抖著從背包裡翻出那個從趙瘸子手裡買來的“護身符”布包。
她想起了老人常說的,燒掉不祥之物可以驅邪。
“燒了它,說不定……說不定就好了。”她喃喃自語,幾乎就要拿出打火機。
“彆動!”淩子風的聲音不大,卻充滿了不容置疑的威嚴。
他一把按住蘇妤的手。
在其他人不解的目光中,他緩緩閉上眼睛,再次睜開時,瞳孔深處仿佛有微光流轉。
他的破妄之眼掃過那個平平無奇的布包。
瞬間,布包的材質、針腳、紋理在他眼中被層層解析。
在最內層的夾縫裡,縫著一片指甲蓋大小、早已乾枯的苔蘚。
就是它。
那片苔蘚,正極其緩慢地滲出一絲絲幾乎肉眼不可見的淡藍色液體。
淩子風不動聲色地從蘇妤手中拿過布包,又取出一個已經空了的軟質水袋。
“我試試。”他說著,將整個布包浸入了水袋中,然後輕輕晃動。
片刻之後,他將布包取出。
原本清澈的、僅剩一點水漬的水袋內壁上,赫然浮現出無數細密的、如同血絲一般的暗紅色紋路。
那些紋路盤根錯節,構成了一個個微小的、令人作嘔的圖案,與老陳那本破舊日記中,關於“心腐”的描述一模一樣。
他將水袋展示給眾人看,聲音低沉而冰冷:“誰用了他的東西,心就會先爛。”
夜幕再次降臨,寒冷如潮水般湧來。
眾人圍坐在一起,點燃了僅剩的枯枝,微弱的火光映著一張張絕望而疲憊的臉。
淩子風靠著一塊岩石假寐,懷中的青銅羅盤卻突然開始發燙,像一塊被投入火中的烙鐵。
他悄無聲息地睜開一條眼縫,火光下,他看到蘇妤正直挺挺地站起身,雙眼緊閉,如同一個被操控的木偶,夢遊般一步步走向不遠處的沙丘。
她的嘴裡還在喃喃低語:“門開了……我看見了……是金獎杯……我看見了……”
淩子風心中一凜,一個箭步衝了上去。
他沒有立刻去拉她,而是先開啟了破妄之眼。
眼前的景象讓他背後的寒毛瞬間倒豎。
蘇妤的腳下,沙地光滑如鏡,根本沒有留下任何腳印。
而在她的頭頂上方,一個巨大而古老的、半透明的樓船倒影正靜靜懸浮著,散發著無聲的誘惑。
他一把拽住蘇妤的手臂,用力將她拖了回來。
“啊!”蘇妤如夢初醒,發出一聲驚叫,看到淩子風的臉,她“哇”地一聲哭了出來,淚流滿麵,“我……我剛才……我差點就信了……我真的看見了……”
淩子風沒有說話,他凝視著遠方那片黑暗的虛空。
在他的視野裡,景象遠比蘇妤的夢境更加恐怖。
以他們營地為中心,無數道肉眼不可見的、纖細的灰色絲線,正從每一個沉睡或清醒的同伴身上延伸出去,如同植物的根係,深深地紮入地底深處的黑暗之中。
那艘船,正在以他們最渴求的欲望為餌,抽食著他們作為生命體的“願力”。
夜,越來越深。
所有人都因為恐懼和疲憊陷入了沉睡。
淩子風是唯一的守夜人。
他盤膝而坐,將“斷念訣”運轉到極致,守護著自己最後的精神防線。
他看著那些灰色的絲線,像一根根連接著傀儡的提線,而他們,就是沙海舞台上,即將被榨乾所有價值的木偶。
這東西不是在獵殺他們,而是在“放牧”。
不知過了多久,當東方的天際泛起第一絲魚肚白時,淩子風終於感到了一絲倦意。
他緩緩閉上眼,準備稍作休息。
然而,就在意識即將沉入黑暗的邊緣,一種極其微弱的、卻又無比清晰的異樣感,從他身體內部傳來。
那是一種植根於生命最基本活動中的不協調。
他靜靜地感受著,發現這種異樣並非來自外界的窺探,也非精神上的幻覺。
它很真實,就發生在他自己的軀體裡。
某種東西,在不知不覺中,似乎已經越過了精神的壁壘,悄然在他體內紮下了根。
寂靜的沙漠裡,萬籟無聲,隻有他自己的呼吸,清晰可聞。
一下,又一下。
平穩的節律中,藏著一絲微不可察的滯澀,仿佛每一次吸入的空氣,都帶著不屬於這個世界的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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