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光穿透稀薄的晨霧,像無數根冰冷的探針,刺破了沙漠長夜的死寂。
淩子風的瞳孔深處,那兩點微不可見的金色紋路正以一種超乎常理的頻率旋轉著,將玉印裂縫中溢散的能量波動解析成無數道肉眼無法捕捉的數據流。
溫暖的記憶畫麵——母親的微笑,父親寬厚的手掌,族人其樂融融的圍爐夜話——仍在眼前交替閃爍,但此刻,這些畫麵在破妄之眼的解析下,呈現出一種截然不同的本質。
每一幀畫麵的能量頻率,都與幽靈船最深處那顆沉寂核心的共鳴完全同步。
它們不是回憶的重現,而是一種精準的、帶著誘導性的信號植入。
那些他曾以為是支撐自己走下去的最後慰藉,原來隻是船體為了讓他心甘情願走向祭壇而精心編織的心理陷阱。
一個無比荒謬卻又無比真實的可怕念頭在他腦海中炸開。
他緩緩扯動嘴角,勾起一抹冰冷刺骨的弧度,聲音沙啞得如同被風沙磨礪了千年的枯骨。
“連希望,都是它喂的毒。”
話音未落,一陣急促而慌亂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打破了星淵之庭內死一般的寂靜。
蘇妤的身影撞破了入口處搖搖欲墜的光幕,她雙眼通紅,臉上滿是淚痕與決絕,完全無視了淩子風之前“不要靠近”的警告,瘋了似的直撲向那塊懸浮在半空的玉印。
“站住!”淩子風心頭一緊,下意識地伸手去攔,指尖卻在距離蘇妤半米處撞上了一堵看不見的牆。
一股柔韌而又無法抗拒的無形力場將他穩穩地隔絕在外,無論他如何發力,都無法再前進分毫。
他眼睜睜地看著蘇妤,看著她將那隻顫抖的手,毫不猶豫地按在了玉印猙獰的裂痕之上。
鮮血瞬間從她嬌嫩的掌心滲出,被裂縫貪婪地吸收。
她像是感覺不到疼痛,隻是死死地盯著玉印,用近乎哀求的、破碎的聲音低語:“如果你聽得見……若我信你,用我的所有來信你……能不能……能不能換他清醒過來?”
刹那間,玉印爆發出劇烈的震顫,嗡鳴聲響徹整個空間。
一道蒼老、空洞、仿佛來自萬古之前的聲音,直接在所有人的靈魂深處響起:“曌……不是名字……是詛咒……”
伴隨著這句箴言般的低語,一幅轉瞬即逝的畫麵強行烙印進淩子風的腦海:幽暗的虛空中,一位與他眉眼有七分相似的淩家先祖,身體被八道粗大的、鐫刻著詭異符文的鎖鏈貫穿,釘死在王座之上。
他的意識正被一股無法抗拒的力量從體內強行撕裂、剝離,那種源於靈魂層麵的劇痛讓他發出無聲的嘶吼:“我本想封它……反被它食儘……”
畫麵消失的瞬間,另一側,原本靠在階梯口昏迷不醒的高飛猛地坐直了身體,雙目圓睜,瞳孔渙散,仿佛仍在某個噩夢中掙紮。
更詭異的是,他的手中不知何時竟多了一部老式翻蓋手機——那本是他用來直播的設備,早在登船時就已經被海水侵蝕,徹底損毀。
此刻,這部報廢的手機卻泛著幽幽的藍光。
高飛像是被無形的手操控著,顫抖地按下了開機鍵。
屏幕沒有顯示任何信號,而是直接亮起,開始回放一段無聲的視頻。
視頻的視角似乎來自星淵之庭的某個角落,清晰地記錄著玉印正緩緩吸收著七具漂浮在周圍的、半透明的殘魂。
每吞噬一具殘魂,玉印上那個古老的“曌”字便會亮起一分,光芒也愈發妖異。
當第七具殘魂被徹底吸入後,“曌”字光華大盛,幾乎要灼傷人的眼睛。
“它在養自己……”高飛的喉嚨裡發出嗬嗬的怪響,臉上是極致的恐懼與絕望,他用儘全身力氣嘶吼出聲,“它在用我們的靈魂養自己!我們都是飼料!”
話音未落,“嘭”的一聲悶響,他手中的手機驟然炸裂,化作一捧黑色的粉末。
高飛張口噴出一股混雜著內臟碎片的黑血,身體一軟,再次重重地倒了下去,徹底不省人事。
淩子風的目光從高飛身上移開,落在那一地殘骸之上。
他緩步走過去,蹲下身,撚起一撮粉末。
破妄之眼全力發動,金色的數據流瀑布般刷過他的視網膜,解析著手機殘骸中殘留的最後一絲能量信息。
底層數據清晰地顯示,那段視頻是真實的記錄,不摻雜任何幻術的成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