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印的光芒在他掌心明滅,像一顆瀕死恒星最後的呼吸。
淩子風的意識沉浸在那片破碎的數據洪流之中,四周崩塌的星淵仿佛都已靜止。
破妄之眼下,無數光影碎片被強行重組、排列、對比。
他看見的不是混亂,而是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規律。
每一次,當那個“他”出現時,周圍極小範圍內的空間便會發生一次“記憶重疊”。
沙丘的弧度,風卷起沙礫的軌跡,甚至連光線投射在地麵上形成的光斑形狀,都與前一個輪回的同一時刻分毫不差。
仿佛有一隻無形的手,在每一次複製粘貼“他”的同時,也順手將一小塊時空背景板原封不動地複製了過來。
這不是巧合,這是一種權限,一種對現實規則的底層踐踏。
他猛地從懷中摸出幾片焦黑的金屬碎片,那是高飛墜毀的攝像頭殘骸。
萬幸,核心存儲單元有一角尚存。
他將靈力小心翼翼地探入其中,讀取著最後那段影像記錄——那段讓他和“自己”雙影同框的詭異畫麵。
破妄之眼全力運轉,將攝像頭記錄下的環境參數與玉印中的空間記憶數據進行瘋狂比對。
風速、光照強度、磁場異常波動……每一個變量都像是一把鑰匙,排除著無數錯誤的坐標。
終於,在一片混沌的數據迷霧中,一個清晰的坐標點亮了起來,猶如黑夜中的燈塔。
羅布泊,西岸,早已乾涸的湖床中央。
就在他鎖定坐標的瞬間,身旁的蘇妤動了。
她沒有問他發現了什麼,隻是默默地從領口取出一枚同樣被熏得焦黑的玉佩。
這玉佩是她的護身符,也是她“信者”身份的媒介。
在淩子風詫異的注視下,她雙手握住玉佩,指尖微微用力。
“哢嚓。”
一聲清脆的、令人心碎的聲響。
玉佩應聲而裂,被她一分為二。
她睜開眼,目光清澈而堅定,將其中一半不由分說地塞進淩子風的手心,那殘片的溫度仿佛還帶著她的體溫。
“我信你,所以我不怕被利用。”她的聲音很輕,卻擲地有聲。
不等淩子風反應,蘇妤閉上了雙眼,纖長的睫毛微微顫抖。
一股純粹而強大的精神波動從她身上驟然釋放,無形無色,卻像投入平靜湖麵的石子,瞬間在這片被“船體”能量場籠罩的區域激起了層層漣漪。
她就像一座主動點亮的燈塔,用自己最本源的信念之力,向那未知的黑暗發出最清晰的信號,吸引著那個潛藏的獵物。
“彆!”淩子風心頭一緊,伸手想要阻止。
他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蘇妤是在用自己的靈魂做誘餌,將自己徹底暴露在“船體”的監控之下。
一旦那個替身被吸引而來,她將是第一個目標。
蘇妤卻沒有睜眼,嘴角反而勾起一抹淺淡的微笑,仿佛能看穿他的心思。
“在地下遺跡,你救過我一次。這次,換我為你點燈。”
她的話語像一道暖流,瞬間擊潰了淩子風所有的勸阻。
他握緊了手中的半塊玉佩,指節因用力而發白。
他明白,這已不僅僅是他的戰鬥。
就在此時,一直昏迷不醒躺在沙地上的高飛,毫無征兆地猛然坐了起來。
他的動作僵硬得像一具被絲線操控的木偶,雙眼空洞地望著前方,瞳孔裡沒有一絲焦距。
他的嘴唇機械地開合,發出一種不屬於他本人的、毫無感情的電子合成音。
“坐標鎖定……羅布泊西岸……風速3.7米每秒……環境濕度0.1……目標出現概率89.3。”
一連串精準的數據從他口中吐出,與淩子風剛剛推演出的結果完全吻合。
淩子風心中警鈴大作,一股寒意從脊椎竄上頭頂。
高飛對真相的執念,已經被那艘詭異的“船”所汙染和利用,他成了一個活體導航儀,一個被動接收並廣播敵人數據的終端!
更讓他驚駭的一幕發生了。
高飛顫抖著舉起右手,用食指在身前的沙地上飛快地刻畫起來。
那是一個極其複雜的符文,線條詭異而扭曲,充滿了不祥的氣息。
淩子風隻看了一眼,瞳孔便驟然收縮。
那是他淩家代代相傳的玉佩背麵所刻的陣圖,但……是反的!
是徹底顛倒,代表著毀滅與逆轉的禁忌之陣!
時間仿佛被按下了快進鍵,不容他再有絲毫猶豫。